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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佩。”冷善成走近她,记忆忽然想潮水般涌来,脑中浮现他们第一次见面——
六岁,她穿着月白色的纱裙,坐在秋千上,荡呀荡呀……是那么天真。而当时的他还是少年,只是陪父亲去王府上拜见吴王。无意间与她擦肩而过,她问他将来要做什么,他骄傲地挺起小胸脯说要做将军,把契丹人赶回大漠。她听闻,莞尔一笑,说将来可以陪他一起打仗。他心里颤抖了一下,却只当她在玩笑——那时跟在云佩石榴裙后的纨绔子弟不计其数,云佩性格也像男孩子一样爽朗,也许这样的承诺她对无数人说了无数遍。但是在他心上,却深深地刻了下来,而且一刻就是二十年。
后来,他随宁乔将军出生入死,浴血奋战,也封了将军。等到凯旋,他骑着高头大马特意回到金陵王府看她,那一年云佩十五岁。她把他带进自己的闺房,他细细地打量这个幼时再熟悉不过的屋子,现在却有了完完全全少女的气息。
“你看!”云佩兴奋地给他看自己绣的东西,“是我自己做的呢!”她摊开手掌,是一个小巧的香囊,说着脸上泛起一片粉红色。
他几乎痴了,半天方挤出一句,“是给我的?”
她马上从他手上夺回来,“不是给你的,你看看我绣的可有长进?”
他这才仔细地看着香囊上的图案,“这个是……鹅?”
“才不是,你好笨啊!”云佩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这是鸳鸯呢!这里还有一个!”说着从衣领里拽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
“这是给谁的?张公子还是李公子?”
“鸳鸯是随便送人的么?”云佩微嗔道,“我可是拿你当好朋友才告诉你的,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原来只是朋友啊。
她羞红了脸,轻声道,“是姑姑家的表哥呢……你回京之后能不能替我去一趟洛阳慕家,帮我送过去?”说完看着他,有些懊恼,撅着小嘴道,“父王不让我出门,天天绣这些东西,还有那些画!”她一下坐在床上,低着头。
第一次看到一个安静的云佩,他觉得她没有了小时候的生气,突然觉得她很可怜,便道,“我去送,他叫什么?”
“慕霁。”她听闻,仰起脸,笑容浮现在脸上,就像杨花一般烂漫。
“要不要捎什么话?”
“不要,你把这个给他,他会明白的。”云佩说着把香囊包好,交给了他。
☆、朔风对酒意未平
耳畔杀伐声起,眼前鲜血横流,大雨“刷——”地落下,似乎在呜咽一般。云佩双臂环抱着膝坐在墙角,下颌抵在手臂上,状似看着冷善成,目光却离散着凄冷。
“他受伤了,但没有死,城外没有他的尸体。”冷善成不忍地看着云佩,蹲下来,看着她莹莹的眸子。
她眼中却没有冷善成的身影,仿佛刹那穿越无尽的时光,看到了那场雨夜鏖战。
“郡主,这城就交给你。乖乖等我回来。”
她伸出手,隔着虚空渺远的时空,抚过他的脸,点了点头。
我在郊野中喊着你的名字,风带着回音穿越荒野,那夜,还不及告别,却成了永远的诀别。透过泪光,你仿佛又站在我的面前,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我伸开双手,却结结实实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云佩,醒醒!”冷善成看着云佩脸上,冷冷的泪水纵横,狠狠地摇晃着她的肩。
“是你啊……是你……”云佩眼中恢复了光彩,看着冷善成,孱弱地笑了笑。
“我捡到了这个。”冷善成从怀里摸出一物,展开手掌,是一块断成两截的玉佩,一端拴着一个浸满鲜血的香囊。血色已经发黑,龙佩的断齿上也沁入了星星点点的暗红色,“给你。”
云佩抬手拿起了那个香囊,紧紧地攥在了手里。阖上眼,泪水顺着眼角又流了出来。
“云佩,你知不知道,我……”冷善成忽然结巴起来,“我是喜欢你的……”
云佩把头枕在背后的柱子上,没有作声。
“云佩,嫁给我好么?”冷善成突然单膝跪在地上,拉起云佩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
云佩睁开眼睛,从胸口摘下那个一模一样的鸳鸯香囊,猛地扔在炉火中,怔怔地看着它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并没有抽回手,她回过头看着冷善成,轻轻吐出了一个字,“好。”
*
潼关。
云靖发了疯一般加紧攻城。
“阿策,再写信劝降。”他看着宁策,眼中漆黑一片,已深不见底,“若是不杀云翊,我便一直围到长安粮草断绝!”
就这样一直僵持到秋去冬来。
朔风凛冽,昌齐二年的新年注定要在相持中度过。入冬近两个月,没有一丝下雪的意思,若是没雪,开春城内大旱,又被围得铁桶一般,长安城将颗粒无收。这样想着,云靖面露得色。
“不好,不好。”宁策低头看着地图,却不知在想什么。
“又怎么了?”
“这样即使攻下长安,你也失了民心。”宁策一字一顿,“去筹集粮草,等到大旱,开仓济民。”
“这样不就自然有人给我们开门了!”云靖听了眼睛里闪啊闪,拍了拍宁策,“阿策你可是我的一员福将啊!”
宁策淡淡地笑笑,“有人来了。”话音方落,帐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王爷,宁将军,冷善成带着人马来降。”回禀的士兵自己说着也感到几分怪异。
“我操他大爷,冷善成还敢来见我?”云靖一听,骂骂咧咧地出了帐子。
然而见到冷善成的一刻,云靖看到了妹妹云佩和未婚妻岚汐,神色变得柔和了许多,“你们,还都好吧?”
“哥哥!”云佩压抑了许久,终于回到了亲人身边。她并没有想象中孩子似的嚎啕大哭,只是紧紧地抱着不放。
“冷善成,你来干什么?”云靖再看向冷善成,目光也不再那般犀利。
“与王爷合兵一处,攻打潼关。”
“善成,”宁策支吾了一下道,“冷大人在太原……”
冷善成听闻,愣了愣,毕竟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并没有表现出过激的反应,只是淡淡开口道,“父亲的尸骨在哪里?”
“已经在太原下葬,待善成兄回来迁回京城。”
“我几位兄长没有提出去太原接父亲回家?”
“潼关围成这样,到现在为止,还不曾有人提出出关。”宁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云佩,你,愿意等我三年么?”冷善成沉吟着,忽然对云佩道。
“什么?妹子,你跟他……你们!”云靖像是知道了什么,看向云佩,面露薄怒。
“王爷,我想求娶郡主。”冷善成这才正色道,“并不是仓促之下的决定,说老实话,我一直都爱慕着郡主……现在条件简陋,等回去之后,若是王爷同意,我会正式来王府提亲。”
“妹子,你……应了?”云靖困惑,看向云佩,只感到陌生。
云佩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表情。
“慕霁人呢!”云靖忽然叫道。
“对啊,慕公子呢?”宁策这才发现不对,附和道。
冷善成低声地说,“慕公子在混乱中不见了,我确定他受伤了,但是清理战场的时候并没有找到尸体。”
“然后你就这么放弃了?”云靖抓起云佩的手,“看着我,是谁一直告诉我,慕霁,慕霁?啊?”
“哥,从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到今天,我整整等了他十五年……却感觉像是等了几辈子那么久……我累了,我不想再等了!”云佩说着,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云靖,“除了他,嫁给别的什么人,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听见没冷善成,你是别人的替代品!你还要娶她?”云靖指着云佩,看着冷善成。
“要。”冷善成道,“请王爷信我,我会善待郡主,不会让她再受任何伤害。”最后几个字,冷善成狠狠地咬下了重音。
“好吧,先合兵一处,打下潼关再说。”云靖说完不再看诸人,“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宁策还要再劝,云靖却不耐烦道,“都滚啊!”
岚汐看着宁策摇摇头,像是在说“走吧”。
帐子里只剩下了云靖一人。
“慕霁,我把妹妹交给你,你就这么对她?”
“记得我原来对你说的吗,你若是负她,我有本事把你碎尸万段!”
说完把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半晌,松开了手,喃喃道,“慕霁,你若是心里有她,就给我活着回来!”
冷善成的一万人并不能增加多少人数上的优势,但是云靖没有了后方的牵挂,又开始更猛烈地攻城。
宁策派人去周围城镇筹集粮草,顺便去洛阳告知慕家慕霁失踪的消息——眼下兵力不可分散,就只有慕家自己派人去找一找慕霁的下落了。
*
攻城战于己于人都是一场漫漫无期的消耗战。日复一日地攻城、劝降,加上冷善成的两边人马彼此相熟,日子久了,双方士兵每日在城上城下见到时还会默契地点头致意一下。一旦攻守命令下达,彼此又翻脸成了陌路。
战地新年就这样来了,除夕的早上。
长安城里,昌齐帝颁布了昌齐二年的新历,写了好多张御宝分赐群臣,还特意送到了潼关几份。
云翊展开圣上墨宝,红纸黑字写的是“早开捷音,如期应愿”,他看完之后不知心里作何感想,折了两折交给身边的人,又道,“叫白少东替本王拟个折子谢过皇上惦念。”说完看向城下,“奇怪,天都大亮了,今天云靖这个起晚了?”
城下静悄悄的,云梯冲车之类的攻城器械竟然连夜撤了回去,云翊望着开阔的原野,心情突然大好——好像战争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伫立城上,猎猎风起,云翊忽然生出一种睥睨江山的豪迈之感。
“传令下去,不可懈怠!”云翊欣赏好了他的河山,终于感到了深冬的寒意,紧了紧衣领下了城。
城上仍是重兵把守,士兵们顶着寒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城下。
“来,我敬宁兄一杯!”云靖要了一壶酒,自从早上宁策过来就被扣在了云靖的帐中。
还是少年时云靖喊过几回“宁兄”,相熟之后都是叫的小名“阿策”,宁策觉得云靖这个人虽然有时心狠,但是也是个至性之人,对脾气的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丝毫没有天潢贵胄的自觉。
“你这打算就从早喝到晚上了?”宁策也不反抗,任凭云靖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