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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这些… 淮哥哥若定要问我,我仰慕尧帝多些。”
范雎哂笑,“可是因为、我们在尧帝庙中?”
“不不,我… 也仰慕舜帝。”
“为何?”
姜窈凝眸一阵,微微仰头说,
“尧帝虽有子嗣丹朱,但他却开创帝王禅让之先,以舜有才,禅位与舜。舜帝亦有子孙,但既识得禹有治水之才,舜帝以天下之忧为先,禅位于禹。此等胸怀,何人可有?
“当世君王,多少罔顾百姓疾苦、多少沉沦权位之争,再如何才智高绝,也难比尧舜那般胸襟如天、德仁如云。”
范雎微微愣住,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支未点之香。他知道小令箭不敢像从舟那般直言谏陈,但此时却是在以尧舜之德为借、劝他放下复仇之争、以国家忧患为先。
“你想劝我勿杀秦王、不再报父母之仇?”
“我、我不敢…”她果然略带惶恐地垂了眼,纠结了一阵又说,“只是、魏姬娘娘既然一生都不想让从舟哥哥被过往恩怨纠缠,或许,她也极不愿你冒此危险、不愿你一生一心都被复仇所累。”
范雎沉思一阵,终是默默走出庙去,在路边一口枯井上倚坐下来。小令箭站在他身侧,不知该说些什么。
范雎忽然笑了笑说,“你一向最爱笑的,怎么今夜如此拘谨?”他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在他身边。
姜窈见他似乎缓过神来了,神经一松。老实了一小会儿,忽然扬起笑逗他道,
“对了,说到尧舜禹… 我考淮哥哥一个文字小把戏好不?”
“考我文字?”范雎笑得低了眉眼。抿着唇点了点头。
“尧、舜、禹的‘舜’字,加上‘日’偏旁,念什么?”
范雎看着她期盼的小眼神,故作思量状,说,“还念‘舜’吧。”
姜窈见他没有勘破,不禁得色洋溢,又问,“那尧、舜、禹的‘尧’字,加上‘日’偏旁,念什么?”
范雎宠溺地笑了,他已经猜到了她的小把戏。但是,凡是她赌的,他又怎会令她失望?
“是念… ”他微微斜着头装作思考,轻轻地以耳廓触着她的发说,
“是‘窈’,无论如何都是‘窈’!”
姜窈果然大笑着跳起来,“原来连淮哥哥都猜错啦,不念‘尧’,是念‘小’啦!”
范雎抬头假意惊诧,仍然满眼温宠地看着她,“哦,原来是‘小’,小令箭的小。”
范雎一手轻轻拉过她,仰望着她的小小得意,轻声在心底唤着她的名字,
‘窈儿… 小令箭… 为何无论让我猜什么,猜的都是你?’
……
他目光如水,莹莹煌煌,柔波在上,遮挡暗涌的悲凉。
小令箭似乎也看出他神色渐黯,却不知是何缘故。她敛去笑容,指尖轻轻触上他额头昨夜被荆棘刺伤的疤痕,说,“淮哥哥… 很疼吧?”
范雎摇了摇头,蓦地站起身,双手拢住她纤细的身体,他胸口的起伏不定让小令箭微微有些心惊。
“小令箭,”他的声音沉得好似深埋千年的灵魂,却又带着最低柔的恳求,
“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嬴淮?”
他感到她在他怀中微微一颤,没有发出声音。
嬴淮… 从她儿时起,这两个字不知在她心中喊过多少遍,那是她心底最深厚的依赖,却也是、最遥远的禁地。
“叫我一声,好么……”他喉间酸哽,强忍着不想让她听出颤音。
“我… ”‘不敢’二字深深咽在她喉中,眼眶早已泛红。
范雎双臂一紧,她的侧脸撞在他的胸口,泪水倏地淌落,脱口而出那再熟悉不过、却从未敢喊过的名字,
“嬴淮……”
她转过脸埋头在他怀里。他听见她压抑地抽泣,口中含着哭声、时而低喃,
“为什么… 嬴淮… 为什么……”
他抬头望向遥远天边,一颗流星一闪而逝,刚刚点亮他的双眸,又带走他所有的温度。
时光荏苒,若他在多年之前就放下复仇之念,抱她入怀,对她说爱,与她天涯浪行,江山畅游,她是不是就不会中毒、就不会做死士、就不会爱上别人,那他与她,今生会是多么不同。
只可惜,错过霎那,转瞬天涯。
“…我知足了。”他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天际飘来。
他黯然笑着,轻轻抚过她的长发说,
“小令箭,我答应你,此生此世,我姓我名,只在你一人口中。仅你一人称我为淮。”
姜窈怎会猜不到他的心念,他这一诺,便是在答应她,从此放下复仇之念。
世上再无公子淮、世子淮、秦王淮。只有魏人范雎,大梁流落,秦国为客,纵然再得秦王赏识,终究不过、一名乱世说客。
☆、97忘却自由
第二日午间;范雎送小令箭去城郊客栈。未与从舟说道别之言,三人只是默然于心。临行,范雎问虞从舟,“打算去哪儿?”
“还是回赵国。可能,去瑞得小镇吧。”
范雎点了点头,目送他二人离开。小令箭在马上回头望了望他;他站在客栈边的橘林中,似乎迈了两步;但后来还是停在树下。距离越来越远,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橘子红红点点似要熟透;却衬得他一身白衣愈发寂寥。
……
虞从舟与楚姜窈离开咸阳回到赵国,在瑞得小住数月,又从瑞得取道向北;到得离石,路上虞从舟与姜窈时而扮作渔夫,时而扮作樵夫,有时姜窈亦做男装、二人化作一对赶考书生。一路倒是走的趣味盎然,似乎要在隐归的日子里、演尽百态人世。
这一生,又有几人能够放下自己的包袱、演作他人的人生…
但不管作何装束,都难掩虞从舟一身风姿卓绝,往往一个随意颔首、一回侧目浅望,都会引来路人各种回首注目,有的痴痴,有的莞尔,似乎不信乡村小径上竟会有此等人物。
姜窈故作不懂,低眉一笑,贴在他耳边说,“是因为你模样俊,还是因为我气质好?”
从舟盈盈一笑,“是因为他们羡慕我。”
“羡慕你什么?”
“自然是羡慕我有你相伴!”
姜窈明明忍不住晴朗一笑,偏偏嘟着嘴扮出嗔意。虞从舟最受不了她嘟嘴而笑的诱惑,于是道上路人纷纷止步、惊讶地目睹了书生强吻书生的劲爆一幕。
不觉在离石已住下半月。傍晚间,二人一道徜徉山中,白日里,从舟则潜心纂写兵法政论。在瑞得时已写下几卷,现下越写越畅。
对从舟而言,经年所思得以汇聚、参政所悟得以抒发,常常令他觉得心头淋漓畅快。
一日午间,忽有人敲门,二人都颇觉意外。从舟开了门,立刻喜上眉梢,
“哥哥?!你怎会知我在此?”
“我有心寻你又怎会寻不到?”范雎在门外浅笑,转而有些腼腆道,“那夜在永陵,你说… 想要冬至节一起过。”
从舟霎时感动,雨中说过的话,原来他一直记着。
姜窈在屋内福身一礼,脉脉笑着望他,并不多言。范雎亦微微颔首,牵挂释然都在浅笑之间。
冬至是阴阳转换之日,便如过年一般,姜窈购置了酒菜,尽量弄得丰盛些,满满摆好一桌。她心知两兄弟难得欢聚,便编说有事出了门去,留他们二人聚聊。
不知不觉虞从舟与范雎饮尽好几坛酒,酒意上心,感慨于胸。他们本是骨血相连,却自幼分离,初初相识时,互相间总有敌意,及至后来知道身世牵连,仍常常无奈对立。多年过去,这却是兄弟俩第一次聚在一起、过个冬至。
从舟起兴打了赌、赌谁能够喝得多。从舟便饮得急,范雎只是慢慢啜。半日下来,从舟渐渐有了醉意,脸颊边煜煜飞红。
虞从舟又抬起酒盏,摇摇晃晃仰头对饮,酒液倾下、溢出嘴角,还是湿了衣襟。范雎淡淡笑着,他这般饮法、似乎一心求醉……他抬起手,两指轻轻抹去从舟颊上酒露。
“咸阳话别时,你说过要去瑞得,怎么却在这离石住下?教我多寻了些时日。”
从舟揉了揉眼,说,“何将军突然重病,樊大头顶了他的职位,来此守卫离石、蔺祁二城。我怕两军交接事务繁杂、此番又是他第一次独自领兵,总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范雎呵呵笑了,半嘲半揄道,“你就擅长领兵了?自己都理不清,还担心别人… 呵呵。”
“你!”从舟见他竟小瞧了自己,腾地跳了起来,忍不住就想拿出近来写的书稿、好让哥哥瞧瞧他撰写的兵法政论。
不过一激动酒气乱蹿,他强压了冲动,想想还是全写完了再让他好好‘刮目相看’。
他憋着气,又坐□,忿忿道,“再怎么说,我十五岁起就领兵南征北战,我既做得赵国上卿,总不会是池中之鱼……哥哥也忒小看了我!”
“赵国上卿?那是因为赵王幼时、只认识你这一个侍读吧?”
范雎愈发起了捉弄他的兴致。
从舟果然被他激得两颊酡红,往常美得极致的明眸闪过点点恼意,像个被欺侮的幼兽,怒得想要出击,却偏又对他带着敬畏。
范雎笑得更加毫无顾忌,一双迷醉的眼弯挑得从舟紧紧攥住了拳。
“罢罢罢!”从舟在桌上一捶拳,咯着牙道,“斗嘴,你完胜,斗武,你完败!我不过因为你是长兄、让着你罢了!”
“你武力真有那么强?”范雎收敛了笑,伸出食指朝他挑衅地勾了勾,从舟竟然真的不自控就向他靠去,好似中了他的魔,
“我可是见过,你被我的马一踩就倒了呢!”范雎幽幽笑道。
“那是中了你的计!”虞从舟心头遽怒,那次明明是为了救他!
范雎不以为然,挑了挑眉道,“那我还见过,你被小令箭的短腿马一踩也就倒了呢!”
虞从舟脸色忽青忽白,那时强吻窈儿,本想在他面前卖出气场,却反而被那矮种马踩得好几日胸闷,那是他人生最大囧事,此刻被范雎一一数来,更是气得想要吐血。
他望天,回想自己怎么样也是赵廷上能言善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