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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下意识瞥向马路对面的大学校门。
「你正要和冷公子碰面?」他瞪了瞪怪眼。「管他的!让那痞子担心一下也
好。不过,你要不要先打个电话回家,免得家长担心?」
「我爸妈又出国了。」她摇摇头,眼里仍然残留着犹豫。「可是,不太好吧?
你那麽忙……」
「是罗!所以你别赖在这里和我拖时间,早点填饱肚子,我好去忙我没忙完
的事。」
这……这……天下绝对找不到比他更霸道的人了!竟然擅自做好决定,拖着
她下水。
恺梅简直傻掉。等她再回过神,人已经坐在小吃摊,等待热腾腾的蚵仔煎和
贡丸汤。
「待会儿再请你吃削冰。」贺怀宇咬着热呼呼的丸子,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
「吃啊!快吃啊!实习医生没什麽赚头,能请你吃蚵仔煎就算不错了,你还敢
挑食?」
而——令她自己讶异的,她竟真的拿起筷子赶快扒几口,免得落了一个「挑
食」或「势利眼」的恶名。
「快点快点!」他唏哩呼噜的吃得很痛快,还一面吆喝。「待会儿我要跷班
赶一场七点的电影。既然被你半路撞见,只好挟持你当人质了。」
「什麽?」她仍然没反应过来。
「总不能让你偷跑回医院告密吧!」他大刺剌的跷起二郎腿。「所以罗,只
好挟持你进电影院。啧!真倒楣,平白无故要多付一张电影票的钱。」
「呃……我……」这表示他要请她看电影吗?「那……好吧!」
天,现在到底是什麽情况?
她八成疯了。
不,应孩说贺怀宇痴癫了。莫名其妙地拉着只有两面之缘的国叁生陪他吃蚵
仔煎,还硬要请人家看电影,举止之间显得如此天经地义,俨然自动就设定好
人们会依照他的命令去执行。
太霸道了吧?根据经验,天生的领袖性格通常源於优良的教育方式,或者特
殊的家庭背景。贺怀宇的气质不凡,虽然口中把自己形容得很穷酸,其实应该
不是出於泛泛之家。
他的性格与冷恺群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却是另一种比较让人愿意遵从的方
式。
啊,她又兴起无聊的比较。
不管了,今晚是吃蚵仔煎和刨冰和盐酥鸡和香肠和卤味和烤玉米的良辰吉时。
不相干的人事物,暂且撇一边去!
* * *
「谢谢你送我回家。」跨出车门,她礼貌的向驾驶座点点头,嘴角眉眼均露
出柔和的线条。
「不客气,快进去吧!」可乐娜座车卷起螺旋状的烟堆,腾云驾雾而去。
此情此景像极了西部片的末尾,拯救了弱女子的英雄骑在爱驹背上,踏着夜
色而去。
恺梅遥望远去的车影,半晌才回身踏进庭院。
坏了!落地玻璃透出来的灯火倏然提醒她,她竟然忘记拨一通电话,告知冷
恺群她中途被「挟持」的事情。也许他并不在乎,更或许,他已经忘记两人要
一起回家的约定。
九点多,屋里灯影清寂。她轻吁一声,好不容易稍微昂飞的心绪,重又沉潜
到底隅。
一缕暗黑突然从路旁的树丛窜出来,挡住她的去路。
歹徒!她倒抽一口凉气,飞快退离到对方无法触及的距离。突然之闲,母亲
谆谆叮瞩的犯罪问题变得如此真实。
有人埋伏在她家门外,冷恺群可能尚未回家,屋里一个人也没有,除了向来
不太理她的赵太太。如果对方掏出武器,胁迫她开门怎麽办?
「小妹妹……」不明男人踏上前一步,面部表情依然浸沐在黑魅里。
「呀!」她忙不迭的往後退,背脊无助的抵住一株树干,断了奔逃的後路。
「我不会伤害你,你别怕。」对方的喉嗓有若经过长年嘶吼,喊坏了似的,
低低哑哑。
「你别过来!」她惊骇的瞪望着陌生人。「你再不走,我要尖叫了!」
天!虽然生命平凡无味,但她还不想死,起码不想死得委屈受辱。
「你就是恺梅吧?我是……我是……」男人艰困的结巴着,再步上前一步,
头脸终於沾染到窗内的柔和灯火。
那个男人!照片里的那个男人!真实生活中的他,形容更加憔悴衰老,脸肤
上刻着岁月的皱纹,但确确实实就是相纸上的那张面孔。
她的脑中轰然炸开来。他为什麽出现在她家门外?而且唤着她的名?
「你别过来!」她跌跌撞撞的退开,血液疯狂的送涌进大脑。
「我不会伤害你的。」男人伸出一只手恳求着。「你听我说,我是……」
「我不要听!」她惊慌失措,生怕听见任何自己并不想知道的秘密。「我不
认识你,你快走!」
「可是,我……我特地来看你,我是……」
「你再不走,我叫人罗!」她狂乱的跑上石阶,拚命拍打大门。「开门!快
开门!来人哪!」
「等一下。」男人切切哀求。「恺梅,你听我说啊!我是……」
门内传来急乱的脚步声,赵太太移动笨重的体躯,声威赫赫的镇压向大门口。
「谁啊?」
她恍若在灭顶的前一刻抓住游泳圈。
「赵太太,快开门!」她绝望的拍门大喊。「院子里有坏人,快让我进去!」
大门霍然拉敞,她顿时失去支撑力,颓软的倒向大理石玄关。
另一道脚步声响自她的身後,奔往黑暗的树丛里逃逸。隐隐约约,遗下一声
伤感而无力的喟息……
她的脑海混沌成一团,晕眩着。眼前望出去,是一片全然浓墨的色泽,慢慢
的,这片黯黑透出影像来,犹若没人显影液的相纸。相片中浮现出一张女人的
侧影和另一个男人的正面,男人的脸,五分钟前还在她眼前晃荡;女人的脸,
四天前飞往遥远的异邦。
为什麽?为什麽不能让她安静地过完这一年……
有力的臂膀迎住她的颠踯。她恍惚地撑开眼,终於凝注焦点,停顿在一张俊
逸又森严的脸孔。
「有人跟踪你?」紧绷的喉音彷佛从缥缈的天际传来。
她张开唇,声音却出不来,欲语气先咽。
「我问你,是不是有人跟踪你?」他失去耐性,恶声恶气地揪着柔细的肩头
一阵狠命摇晃。
声音仍出不来,倒是泪水被他给晃出闸。
「我……」她突然扑进他怀丧,哀哀哽咽出哭泣声。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浸濡了一切拘谨和防备。
总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暴露在他的眼前。就只这一刻,全世界与她最相近的
人,竟然是他。
依然是他。
冷恺群敏锐的眯起眼,从她压抑的哀泣中听出一点端倪。她的哭,虽然惊恐
惶措,却不像受了袭击的那种害怕,反而肖似在藏躲什麽。
「你看见谁了?」蛮横的大手突然推开她一臂之遥,锐眸定准她的视线,不
允许她躲避。「回答我。」
恺梅悚然感到惊乱,脸颊紧紧埋进他胸前,不肯再抬头,让他猜测出方才的
意外。
她恨,恨他对她超乎寻常的了解,而她却往往对他的情绪一无所知。
「不知道!我不认识!」
「你看见「他」了,对不对?」冷恺群无情的抓回她,字字句句钉进她的骨
血里。「说呀!是不是「他」?」
「我不晓得!」她哭吼出来。「你别再问了!」
如果没有选择命运的自由,起码让她得到无知的权利,她什麽都不想知道,
什麽都不想……
一道惶急的人影火速从大门飞窜进来,蹲跪在她的身畔。
「梅梅回来了吗?」冷之谦焦虑的面容加入这场荒谬闹剧。「梅梅!发生了
什麽事?你的书包在院子里散了一地。」
她无暇思考远在国外的父母怎麽会突然回家,直觉就想扑进父亲的怀里寻求
依慰。但是,简单的「爸爸」两个字蓦地梗在喉咙间,无论如何也哭喊不出口。
「恺梅!」卓巧丽气急败坏的加入现场,劈头先嚷出一串好骂。「你居然在
外头疯到九点多才回家,也不懂得打电话回来报平安,害你爸爸和我开车在学
校附近绕了十几圈。你知不知道前天晚上,路口王先生的女儿被洗幼一空,连
人都差点给掳了去!」
「你小声一点,没看见梅梅不太对劲吗?」冷之谦不悦的低斥妻子,又转头
慈蔼的扶起女儿,哄问她:「悔梅,你上哪儿去了?怎麽让哥哥等不到人呢?」
「你们……你们不是出国了吗?」她茫然注视着父母,眼眸失去应有的灵动。
「合约没谈成,我们提早几天回来。」卓巧丽诸事不顺,早憋了一肚子气。
「你先交代清楚,放学之後到底跑哪儿去晃荡?」
冷恺群的形影不知何时退离到叁个人的小小世界外,斜倚着楼梯扶手,冷眼
旁观这一幕天伦图。
「她刚才被人跟踪到家。」语音阴凉,在她心头迥汤成恶兆的化身。
「什麽?!」冷之谦大吃一惊。
「这怎麽得了!」卓巧丽差点晕倒。「我们赶快通知警方,请他们以後加强
巡逻,免得将来发生任何意外。」
而他们惊吓的程度绝对及不上恺梅。
她神魂不定的移望向他。他想说什麽?
「那个跟踪者,恺梅好像见过,不如请警方带几叠「照片」来让她指认。」
莫测高深的冷笑恶化了他的魔性。
「梅梅,那个人是谁?」卓巧丽忙不迭地拥过女儿。
千百串申论的语词涨满她脑海,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两只深不见底的瞳眸,
幽幽锁住母亲的规线。
「梅梅,你说啊!」冷之谦的问句与儿子一模一样,但其下的关切之情却截
然相异。
卓巧丽打个寒颤,突然被女儿直勾勾的凝望揪住胸口那根弦。
「梅梅……」叫声迟疑。
「妈,是他。」她轻声低语,用着只有她和母亲听得见的音量。「我看见…
…那个私下和你相会的男人。」
卓巧丽的脸容倏然刷下一层颜色,唯剩骇人的惨白,眼神不自觉地滑移向圈
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