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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错绝非善男信女。
有朝一日,他要是被晁错抓到了马脚,袁盎很清楚,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而袁盎更清楚,他身上的痛脚和黑材料,与他的朋友一样多。
旁的不说,当年他担任吴相的那几年,黑材料就多的能塞满一间屋子。
虽然,那些事情,很多都是得到了太宗孝文皇帝默许后干的。
但,刘氏向来有制度,连诏书倘若没有归档,就一律定为伪诏,持诏人处死,更何况连一个文字证据都没有的那些破事。
所以,袁盎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位足够强大强势的盟友来保护自己。
而义氏,是目前袁盎所能选择的最好的下注对象。
义氏外戚,此刻正是方兴未艾之时,整个义家,统共就两个人。
一个东成候,一个义夫人。
人丁单薄的外戚,很难在政坛有太大的发挥。
当相对的,天家最喜欢用这样根基浅薄,难以坐大的外戚家族。
而且,义夫人刚刚为天子生下一双儿女。
在不是母以子贵,就是子以母贵的汉室宫廷,长子是一张非常漂亮的先手牌。
先帝时,如今的中山王刘荣就差一点,就能被立为太子。
且,东宫两位太后,以袁盎所知,对于长孙,可谓是期盼已久了。
皇后陈氏,固然与太皇太后亲爱,但是,袁盎更知道,太皇太后的宠爱,是可能会转移到新出生的皇长子身上。
东宫另一位薄太后,就更不用说了。
以袁盎所知,薄太后在听闻皇长子诞生的消息后,喜不自胜,立刻就去高庙贺喜。
薄太后地位现在是不如太皇太后,但以后呢?
谁知道呢?
即使只是薄太后的支持,新生的皇长子,在出生的那刻,其实就已经领跑了。
有着如此多的优势,袁盎觉得,今日此行,或许将成为他者一辈子最成功的投资!
……
东成候侯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几位下人出了门房,恭立两侧,躬身拜道:“丝公,我家主上有请!”
袁盎听了,微微一笑,抬脚走下马车。
迎面,袁盎就见到了一位年轻的贵族,身着朝服,向他走来。
袁盎自然认得对方,就是如今新一代外戚中炙手可热的郎中令,驸马都尉义纵。
他一个健步向前,拱手作揖道:“鄙人冒昧打搅,万望君侯,不要见怪!”
“丝公说的那里话?”义纵哈哈一笑,作揖回礼,拱手道:“还请丝公入内详谈!”
袁盎抬头看了看,见着义纵身边簇拥的将校,心里也是微微点头。
义纵崛起太快,身边能用之人太少,这是弊端,但也是他的优势。
所有身边之人,俱是亲自提拔、考察的亲信,才干暂且不说,内部的凝聚力,应当是很强的。
这样的人,只要中途没有如同薄昭一样陨落,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跟着义纵进了内室,袁盎也不客气,径直坐上客席。
以身份来说,袁盎身为太仆,与义纵同属九卿,地位对等,这样是无可厚非的。
“鄙人先要恭喜君侯,帅师伐国,开疆拓土,千百年后,青史之上,君侯之名必然可见!”袁盎坐下来后先是贺喜着。
好话谁都爱听,义纵也不例外,而且年轻人,很少有太深的城府,几乎都是喜形于色。
更何况,还是袁盎这样当世名臣,天下公认的贤才?
但义纵还没来得及谦虚一二,就听袁盎道:“可惜,鄙人担忧,君侯恐怕要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义纵脸色顿时大变。
他就算是个文盲,也能明白这话的意思。
义纵的脸上,顿时就不怎么好看了。
毕竟,换了谁,被人说要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都不会痛快。
“敢情丝公指教……”义纵强忍不快,拱手道。
袁盎见了在心里暗笑几声。
这也是他的优势。
别人若是在义纵这样的年轻外戚面前,如此这般,恐怕哪怕说的再有道理,主人也要发怒,甚至赶人。
但袁盎从不担心这一点。
他的名望摆在哪里,哪怕是天子,也要听他把话说完,才会考虑其他。
袁盎抚着胡须,微笑道:“君侯可知,如今君侯之姐为陛下诞下皇子,此事固然可喜,但在某些人眼里,君侯恐怕就要成为眼中钉,肉中刺,意欲除之而后快了,且君侯之兴,何其速也,朝野嫉妒甚至嫉恨者,何其多也?此辈成事不足败事绰绰有余,以鄙人之见,君侯此刻,如坐一干柴之上,只需要一点火星,恐怕,就是祸及性命!”
袁盎自然没有撒谎。
在政坛上,政敌的种类,多如牛毛。
有些人,不需要你去得罪,甚至可能与你都没有见面过,但他就是恨你,你是没有办法的。
而且,馆陶长公主的势力,何其大也?
在宫中人脉何其多也!
毫不夸张的说,馆陶要是发疯了,一个义纵,说杀就杀了!
义纵自也知道。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如今外甥出生,他就算是什么事情都不干,馆陶也一定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朝野妒恨他的人,也不会因此而放过他。
义纵在政坛上时间虽短,但也明白。
放弃作为,无异于束手就擒,引颈待戮。
当年赵隐王,放弃所有,最后结局如何?戚夫人苦苦哀求,又是个什么下场。
这些故事告诉义纵,夺嫡之战,不是说不争就不争的。
陷入这个漩涡之中,想脱身,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他那位外甥,若是晚几年出生,他或许还能有退路,但既然身为长子,就不得不战了!
义纵起身,整理一下冠帽,对着袁盎深深一拜,道:“请丝公救我!”
袁盎在心中点点头,但脸上却是露出惊讶的神色,一个快步上前,扶着义纵,道:“君侯如此大礼,鄙人可受不起!”
义纵却是一副坚决的模样,坚持拜道:“丝公名动天下,三朝元老,素为我所敬仰,如今,我义氏身陷泥潭,天下非丝公不可解厄,请丝公救我!”
袁盎叹了口气,心里头却是非常满意。
义纵的聪慧与敏锐,足够支撑他未来走的更高更远了。
这样,他的投资,就显得更有价值。
“既然君侯如此厚爱,那鄙人就献丑了……”袁盎躬身一礼,在义纵耳边轻声道:“以鄙人之浅见,君侯当如此如此……”
义纵听着,脸上一时凝重,一时欢喜,一时忧愁,一时犹豫。
但最终,义纵思虑片刻后,对着袁盎深深一拜:“丝公大恩,无以为报,来日,纵必结草衔环,以报丝公今日解厄之恩!”
第509章 邺邑公主
长乐宫,太皇太后寝宫,永寿殿。
已知世界权势最高的女性,大汉太皇太后窦氏安静的躺在榻上,周遭,几位贴身侍女,轻轻的为她捶打着身体,按摩着四肢。
大汉太长公主馆陶刘嫖则跪在窦太后的塌下,哭哭啼啼的诉说着:“母后啊,您一定要给儿臣和阿娇做主啊……”
皇帝有后,对汉室其他人来说,都是好消息。
但唯独对刘嫖不是。
作为刘氏的一份子,刘嫖太清楚,刘家的男人是个什么德行了。
她的父皇太宗皇帝,她的弟弟仁宗皇帝,都是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标准的推土机。
现在的皇帝侄子,虽然看上去是挺乖巧的,对阿娇和她这个姑姑也很敬重,对阿娇也确实是非常疼爱。
但皇帝的疼爱?这是什么?
刘嫖又不是没见过那些被太宗、仁宗起初百般疼爱,其后弃之如蔽的女人。
趟在榻上的窦太后却漫不经心的对刘嫖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皇帝有子,汉家有后,这是好事情……”
但刘嫖却是不依不饶,扯着自己母亲的袖子,抽泣着道:“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阿娇如今,别说是怀上了,皇帝连与阿娇都没同房,如今,皇帝有了儿子,万一要是立其为储,阿娇怎么办啊?”
自古以来天家的传统,不是母以子贵,就是子以母贵。
简单的来说,皇后生下的长子,那天然就是储君,而储君的母亲,则一定会被立后。
这是纲理伦常,也是普世价值。
虽然,那位义夫人的儿子,以目前来看,是绝对没可能被立储的。
但,万一呢?
更何况,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不管那位义夫人生下的皇子,会是个什么地位。
刘嫖相信,自己来哭一哭,闹一闹,总是有好处的。
窦太后却是叹了口气,在侍女们的搀扶下坐起来,对着刘嫖,严肃的道:“馆陶啊,别闹了,不要以为哀家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方才,皇帝来过了,皇长子被赐名病已,公主取名桃桃……”窦太后摇着头道:“就是哀家,也觉着皇帝有些太过了呢……那位义夫人,挺委屈的……”
刘嫖闻言,顿时愣住了,哭也不哭了,眼泪也没了。
病已这个名字,在如今的汉室,就跟后世的小明、小芳一样,是民间普及率最高的名字之一。
给一位皇子取这样一个名字。
既是天子希望这个儿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在另外一个方面,未尝没有表明,皇帝不希望此子承担太过重大的责任吗?
窦太后眼睛虽然瞎了,但听力却是越来越灵敏。
听着馆陶的声音,她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这个女儿,还真是不给她省心呢!
“馆陶啊……”窦太后拉着刘嫖的手,让她坐下来,语重心长的道:“不是哀家说你,便是皇帝没有给皇长子取这个名字,你也不该这么鲁莽,风风火火的……”
“你怕什么呢?阿娇是皇后,是长秋宫之主,是哀家册封,群臣认可的,宫里头的夫人、美人,生的儿子再多,再好,能比得上皇后所出的嫡子?”
刘氏立国凡五十九年,未有废后,未有废储。
这几十年下来,此事渐渐已经成为了传统。
惯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