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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觉得,像是‘请君入瓮’。”
裴灵素笑道:“虽然要在天清池住上一段时间,但我并不想住在这位古圣留下来的府邸里,毕竟是他人休养之处。”
她挑了挑眉,望向那座府邸,语气有着不去刻意隐藏的骄傲。
“咱们也有府子呢。”
这句话更像是说给那位已逝的天清池主听。
话音落地。
裴丫头一只手轻柔按在眉心的“剑藏”之上,刹那有万千飞剑围绕湖心亭波荡开来,这些飞剑受丫头的心意驭使,在湖心亭的梁柱之间飞掠,却不曾致使这里有丝毫的损坏,水面被一截一截的剪开。
同时一座虚影在裴灵素的背后浮现。
小衍山界。
宁奕感受到自己心神深处,与那座山界一同生出了感应。
在天海楼战争里,自己似乎也与山界结了缘。
宁奕留意到,丫头说的是“咱们”。
心底有股暖流涌动。
飞剑勾搭出一座虚无缥缈的山水洞天,泼墨般的意志倒倾,整座大湖再次翻覆起来,裴旻留下来的那座府邸,与天清池主的意志发生了对撞,宁奕有些紧张的注视着湖心亭,生怕那位古圣的意志再次发生变化。
然而……丫头召唤府邸的举措,并没有引动天清池主的敌意。
一柄柄古剑飞快在湖面搭构着“地基”,雾气被一点一点撑开,小衍山界的投影落在天清池的上方,最终那些山水全都消失,只留下一座古朴的府邸庭院,与天清府邸隔着一座湖心亭对望。
“可惜不在一个时代啊。”裴灵素不漏痕迹的擦去额首汗水,望向那座天清府邸,笑眯眯道:“下下棋蹭蹭酒,顺便做做邻居,偶尔串串门。”
宁奕有些哑然。
那位天清池主若是活着,看到这一幕……说不定会生出很奇怪的念头。
哪一位来此处参观领悟的拜访者,不是恭恭敬敬,态度放低,若是洞府出世,更是小心翼翼参悟,生怕失了造化。
整座大隋,恐怕就只有裴丫头能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了。
丫头一点也不
在乎天清池所谓的造化。
“累了。乏了。”裴灵素对着棋盘摆了摆手,似乎那三枚铜钱能听懂她的话,大大咧咧道:“睡一觉,睡醒再找你下棋吧。散了散了,别来烦我。”
话毕,拂袖。
那三枚悬空浮起的铜钱,如有灵性,哗啦一声落在棋盘上,再无声息。
……
……
地藏菩萨出世。
光耀灵山。
这道消息在大街小巷传播,年轻的佛子坐马游历灵山诸城,整整一夜,鱼龙齐舞,这座灵山古圣地内,囊括着上百座宝山,数十座古城,其中自然生活着许多平民百姓,从极其久远的时代便居住在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土人人都想踏进的“灵山”,其实就是大隋的中州皇城。
灵山的资源是一座狭窄入云的高塔。
站得越高,手中便握的越多。
生活在东土南境的那些人,只能与南疆魔头厮杀,戍守边线,生活极其凄苦,而这里被大隋的东境长城格挡在外,游民无法入境,想要活下来都是一件艰苦的事情……除了灵山城,大块大块的荒芜,修建的每一座庙宇,每一处古寺,都是“信仰者”艰难求生的抱团之地,活得越艰难,便越虔诚,越相信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真佛。
律子和禅子也的确尽力的在“普度众生”。
可大部分人不明白,能够救自己的,其实就只有自己。
每年都有人能踏入灵山城,踏入这座东土境内唯一的“圣地”,找到彼岸……但若是真正能够越过东境长城,到大隋中州去走一遍,便会发现,灵山城所谓的“彼岸”,不过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太平二字罢了。
大隋的中州,秩序极好,哪怕是太宗放政的那些年,三司也将中州打理的井然有序。但因为东西角力的原因,中州之外,流寇横生,不算太平,即便如此,也远非东土能比。
道宗,灵山两大宗,处在西岭,东土两座偏隅地……关于西岭的动荡,住在菩萨庙里摸爬打滚的两人深有体会。
裴丫头在小衍山界的洞府内安然入睡,口中絮絮叨叨说着许多西岭时候的琐事。
宁奕耐心的听着,陪着她沉沉睡去,丫头入睡之时天快要亮了,曙光照破天清池雾气,扫荡阴云。
一路颠簸,已经很久没有歇息,这座天清池让宁奕生出了安全感……若是睡上一觉,精气神肯定会大大提升。
但宁奕没有睡意。
关于丫头的“神海之伤”,还有一些杂乱的需要得到印证的想法,让他无法入眠。
替丫头拉上被褥,在光洁的额头上轻吻一下。
宁奕留了一缕剑念,确保这座洞府内的一切都是安全的,若有风吹草动,自己第一时间便可感受,同时催动“小子母阵”,无论身处灵山何处,都可以瞬间赶回来。
做完这些之后,宁奕披上黑袍,默默的离开洞府。
光芒荡漾。
那座经由丫头改造后的天清池阵纹,外人不再可以入内,却能够识别宁奕……他踏出阵纹,便听到了一句轻柔的笑声。
“宁先生。等你好久。”
第一百二十二章 非敌非友
“宁先生,等你好久了。”
天清池阵纹荡漾。
宁奕走出阵纹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三丈之外,有一位黑袍女子,抱臂靠在古木一侧,气态悠闲,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久等了的样子。
宁奕迅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确认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
这个女人的黑袍上纹了好几朵白色云朵,麻布材质里似乎还掺夹着某种秘术提炼的物质。
他不动声色的把目光锁在黑袍下的那张阴翳之中,这女子的修为境界,自己竟然无法一眼看透,是法袍的材质原因?
云纹黑袍……
佩戴这种服饰的实在太多,这并没有什么标志性的意义。
他皱眉道:“你是谁?”
那女子微笑道:“宁先生不妨猜一猜,我曾见过你的。”
一阵沉默。
天清池的池水声音荡漾……宁奕手头有着好几件事要做,本来不想在那女子的身上浪费时间,但想到了天都的一件事后,他改变了注意。
略微的沉吟。
“你不是佛门的修行者……也不是东土的居住民。”
宁奕一字一句道,“因为你身上没有香火的味道,也没有信奉佛门的那股虔诚的‘气息’……除了东土的幸运儿,能够入驻灵山洞天的,就只有天都极少数的那些权贵者。”
顿了顿,他微笑道:“但很显然,你也不是那些极少部分拥有特权的高位者。”
女子挑了挑眉,“宁先生何以见得?”
“因为那些权贵者我都见过。”宁奕耸了耸肩,道:“你只是一个小角色,放在天都皇城内溅不起一滴水花的那种。你之前说见过我……这句话回避了另外一个重点,其实不用你说,我很清楚,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在天都皇城内,有资格与我说话,让我记住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我虽离开大隋天下三年,但回归北境之后,这几年来天都的大小琐碎,沉渊师兄都拿卷轴给我过目了一遍。”
“太子想要与灵山进行一场谈判,但使团却久久未发,从谈判意志传递到现在,应该快要一年了吧?”宁奕笑道:“太子的麾下有着诸多能人异士,春风阁的那些谋士拿命数推演国运,肯定算得到东土禅律之争的节点,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随着使团来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宁奕看着那袭黑袍,挑眉给出了结论:“你背后的那个人想见我。”
这甚至不是疑问句。
而是一种近乎笃定的语气。
听闻这句话后,靠在古木上的女子,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她看着宁奕,摘下黑袍,果然露出了一张陌生未曾见过的面孔。
有些苍白,但是不掩清丽。
黑袍云纹女子,以真面目示人,显示尊重之后,又抬起一只手放在胸前,相当郑重,弯腰揖了一个天都的古老礼节,“宁先生,您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家大人想要见您。”
“念在太子‘渡苦海’的情分上,我应该给他一个面子……所以使团是一定会见的。”
宁奕也还了一礼,态度始终平和,并没有高高在上的逼仄锐气。
他柔声道:“但今日宁某还有琐事,告诉你背后的那位大人,改日宁某再登门拜访。”
给出这样的回答,其实是宁奕对于太子“赠药”一事的感谢,若非太子,他根本没有兴趣与这使团见面,天都与灵山的谈判,无非就是想要解决关于东境之争的立场问题。
灵山要拿资源。
天都想看态度。
皇权和佛门的角力……宁奕若是在一个公开的场合,正式见了这只使团,那么其实也等于表示自己的态度。
站的地位高了,就要考虑许多“繁碎”之事。
以他与大客卿,佛子相熟的身份,势必会给灵山方面增加压力。
“宁先生,还请不要急着拒绝。”
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家大人说,若是亲自来请,那么一定请不来……所以只能由我来天清池与宁先生见面,若是宁先生在犹豫当下局势的紧张性,那么大可放心,无论是否事成,使团都不会告知任何人与宁先生之间的联系。”
这就意味着,她在这里与宁奕会面的事情,会成为一个秘密。
宁奕还在犹豫。
但已经有了一些动摇。
“若是宁先生今日执意要拒绝,也请先看了这样物事。”
她从袖内取出了一枚缭绕云雾的古老铜钱。
那枚铜钱缠绕着雾气,同时发出铮铮的风雷之音。
宁奕眼前立马一亮,这铜钱的气息,与天清池湖心亭的古币几乎无二……六爻古术?
“宁先生虽不认识我……但一定是认识我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