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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了这一点的金流香看向李丹青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了些许……
而这时,李丹青也笑着伸出了手,轻轻的将郢离的脚托了起来,然后从对方的脚下取出了那张一千两的银票。
得见此状的郢离顿时放声大笑,声音回荡在门中,将那珠帘后清澈的琴音都遮盖了下去,珠帘后的琴师在那时驻弦停弹……
沉浸在羞辱李丹青的怪异快感中的郢离倒是并未察觉到这一点,他盯着李丹青脸上的神情愈发的张狂:“李兄倒是能屈能伸,是个大丈夫!”
他这样说着,又怀里掏出了比起方才还要多出数倍的银票,大把大把扔向李丹青:“李兄不是想要钱吗!那就尽数拿去!本世子有的是!不够还有!随时来取!”
“只是这些钱恐怕只有李世子的父亲有福消受!”
郢离这话出口,一旁的金流香一愣,随即捡起一张落在脚下银票定睛看去,那银票做得极为逼真,与各大钱庄中的银票看上去并无二致,唯一的区别是,银票的左下方印着一行小字——天地钱庄!
这是阴钱!
意识到这一点的金流香眉宇间怒火喷涌!对方为了羞辱李丹青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金家本就是富贾之家,这些钱财就算是真金白银,金流香也不见得会放在眼里,只是李丹青为了那些凝火真阳丹已经做到这般地步,金流香不愿让对方的努力付之东流,此刻就算心底藏着再多的怒火,也只能咬牙隐忍下来。
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李丹青,却见李丹青低着头站在原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郢离见了李丹青这幅模样,顿时脸上的笑意更加张扬!
“李兄想要这些丹药!想要钱!”
“我知道是为什么!”
“李牧林死了!你李丹青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武阳城你回不去!白狼军也早就做了鸟兽散!叫你一声李世子,是记着李牧林的名声!”
“现在你想要一个安身之所,所能依仗的就是阳山而已!”
“听说你前些日子走了运!得了些烈阳真火,在这大风院过得不错!这或许让你看见了希望,所以你想要钱,想要那些丹药,想要经营好你的大风院!”
“然后你李世子就可以凭着这份地位,重回武阳城!”
“算盘打得不错,但可惜,你没机会了!”
郢离这样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事物递到了李丹青的跟前:“我这次来阳山可不是来看你李丹青的!我带着的是陛下的旨意!”
“阳山山主失德,朝廷从今日起废除孙禹的山主之位!由张囚张院长代理阳山山主之位!”
这话出口,金流香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若说之前郢离有意羞辱只是让金流香心底愤懑的话,那此刻这个消息,对于大风院而言,那无疑是灭顶之灾。
本来依照着如今的情势,只要一切顺利,等到大风院的弟子们成长起来,大风院的地位一定会渐渐稳固,李丹青日后这阳山山主的位置那也是十拿九稳,可朝廷的忽然干预,让众人之前的种种努力,在一瞬间便化为了泡影。
李丹青的身子一颤,显然对于这样的消息也毫无预料。
“就是这样!今日本世子在这醉仙楼请李兄前来,就是想看,李兄这幅踌躇满志,最后却空欢喜一场的模样!”郢离看着李丹青,大笑言道。
“这醉仙楼的琴师据说可是应水郡一绝!李兄喜欢听曲,我便特意包了场子,让这琴师好好弹给李世子听!”
“毕竟过了今日,恐怕日后李兄的日子会一日难过一日,这样闲情雅致的日子可能就不再有了!”郢离这样说着,却忽然意识到方才萦绕在房门中的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他皱起了眉头,看向珠帘后,大声质问道:“曲子呢?怎么停了?是本世子给的钱不够吗?”
珠帘背后一阵沉默,好一会之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余操琴者,三也。”
“一为闲情所致,已成风雅;二为人间悲喜,抚殇寄情;三为金戈铁马,悼魂吊丧。”
“唯此三者,能让余抚此琴。”
“胁人之窘,唯之歹。”
“欺人之短,谓之奸。”
“辱人亡父,谓之恶。”
“有此三者,不成风雅,故难成曲。”
第十三章 缘法之论
“混账!”听闻那珠帘之后的声音,郢离爆喝一声怒声言道,他迈步走到珠帘前,一把将帘幕拉开,那处一位年纪六十岁开外身材干瘦,青丝垂肩的老人正襟危坐于那处。
老人留着羊角须,穿着麻布衣衫,面容清瘦,但眸中却有精光闪动。
他抬头看向暴怒的郢离,脸上并无惶恐之色。
“区区琴师,三教九流之徒,也配与我说教!”郢离寒声说道。
“无心说教,只是老朽之曲,只为愿听之人而抚,公子无心听曲,老朽自然也就无心抚琴。”老人不卑不亢的应道。
“找死!”郢离说着,一只手伸出高高扬起,就要扇向老人的面门。
“公子!”可就在这时一旁的张囚却忽然伸出手,拦住了郢离。
“公子,这个老头唤作师子驹,并非这醉仙楼的乐师,而是冬青城中德高望重的先生,擅长抚琴,此番是我为公子特地请来的。”
“他年迈愚钝,冲撞了公子,公子何必与他计较,伤了他传扬出去,恐怕会在冬青城中激起民愤,于大事不利。”
张囚倒也算识得大体,这番话倒是有理有据。
但偏偏,横行无忌惯了的郢离却显然不是一个愿意听劝的人,他低着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被张囚抓住的手臂,目光阴冷了下来。张囚意识到自己的冒犯,赶忙松开了手,而这时郢离的目光一转落在了张囚的身上。
“张院长倒是让我有些失望啊!”
“家父废了好些力气才为张院长求来了这代理阳山山主的位置,是想着张院长能够替朝廷振兴阳山,守好这直面幽云的北境门户。”
“到头来,张院长连一座冬青城的治理都得仰仗这样的下作之人,我看这代理山主的职位,恐怕朝廷还得再掂量掂量!”
这番话无疑是戳中了张囚的命门,张囚的身子在那时一颤,眸中少见的闪过一丝焦急之色,他犹豫了一息不到的光景,脸上便泛起阵阵凶戾之气。
“我明白了!请公子放心,在下一定妥善处理这事!”张囚沉声说道。
言罢这话他转头看向那名为师子驹的老人,冷着脸色言道:“师先生也是懂规矩的人,一把年纪,张某不愿为难,从今日起你便离开阳山,阳山五城,我张囚不希望你再出现,否则就别怪在下日后不念旧情!”
老人的脸色倒也还算平静,他慢吞吞的站起身子,将案台上放着的那方古琴收入囊中,背在身上笑道:“趋炎附势之徒,有辱老朽,此举正合我意。”
说罢这话,老人便慢悠悠的迈着步子,负着长琴迈步离去。
张囚眉头微皱多少有些不喜老人话里的嘲弄,但年纪老人的声望还是不愿做得太绝,他又看向郢离言道:“郢公子可还满意?”
郢离的眉宇间满是不悦之色,他看了张囚一眼,本来今日可以好生羞辱一番这李丹青,却不想被张囚找来的琴师折了面子,兴致没了的郢离对于张囚的询问不置可否,他又转头冷冷的看了李丹青一眼,随即便拂袖离去。
张囚见状自然也没有心思再对付于他来说已经是手到擒来的李丹青,赶忙追上了郢离。
……
金流香好一会之后方才回过神来,她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李丹青。
她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李丹青而言一定是一场极为艰难的经历,不仅因为郢离的羞辱,更因为那一纸来自朝廷的旨意。
虽说张囚只是代理山主,但这样的决定也几乎将整个大风院推入了险境。
金流香明白此刻的李丹青心头一定极为难受,但她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走上前去,拉了拉李丹青的衣袖,轻声道:“院长……”
“无论发生什么,我和大风院的师姐师妹们,都一定会陪在……”
可就在这时,听闻她声音的李丹青却在这时回过了头,看向她。
李丹青的脸上满是困惑之色,并无半点金流香想象中的悲愤模样,金流香一愣,有些不解。
“把地上这些钱收着,咱们也该干点正事了。”李丹青这样言道,将手里那沓银票揣入了怀中,笑呵呵的便迈步离去。
金流香有些发愣,不明白李丹青这是何意?她看向一旁的尹千重,却见那个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的男人同样一脸的莫名其妙之色。
“小姐……这……”他看了看散落一地的阴钱有些迟疑。
“院长这是要知耻后勇,尹叔,劳烦你辛苦一些,把这些东西收好,去城门等我,我去看着院长,别让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金流香到底出生大户人家,心思细腻,当下这般说道,便快步走出这醉仙楼,寻着李丹青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与金流香所想无差的是,李丹青似乎真的没有离去的意思,他一路穿行在冬青城的街道上,走走停停,时不时向路人打听着些什么,跟在身后的金流香眉头皱起,心头暗道院长不会是想去跟那郢离拼个你死我活吧?且不说那郢离的身份尊贵,杀了他免不了招来杀身之祸,这样的贵族子弟,身旁想来也一定跟着些护卫暗中保护,加上那张囚可是神河境的强者,李丹青这般鲁莽行事,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的金流香,赶忙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追上了李丹青。
一路小跑,让少女的脸色有些泛红,额头上也泛出些许汗珠。
“院长!咱们回去吧……”
李丹青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收回了目光继续朝前赶路,嘴里言道:“等等。”
李丹青这般态度让金流香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