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了几年事的人?就算是深更半夜?也断不可能迷失了方向。
那么,他是不是也像子甫,像这几年陆续失踪的那些人一样,消失在这座阁院中了呢?
念及此处?赵子迈只觉头皮一紧?脑子却一下子清醒了:子甫昨晚失踪的地方是余荫山房,林师傅难道也去了那里?可是,他去那里做什么,难道有什么东西将他引了过去?
理清楚脉络,赵子迈眯眼仔细辨认自己的位置?他看出来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在昨日吃饭的那间院落旁边?这院落,位于无比阁的西侧?而余荫山房,他记得子甫说过?就坐落在无比阁的最北边。
如此想着?赵子迈加快了脚步?顺着那座弯折的曲桥朝北边走去,猫着腰,尽量将步子放得轻缓,仿佛生怕被人注意到似的。
月亮的脸投射在身旁的水池中,弯弯的,两端又尖又翘,像在笑。赵子迈觉得这笑容森寒无比,就像一把利刃,直直地插进他的心间。子甫昨日也是沿着这条曲桥朝余荫山房走过去的吧?他一定要去取一件特别重要的东西,所以才在半夜来到无比阁。可是,若他知道一夜之后,他只剩下了一截手指和一滩残血,他一定不会选择过来,即便那个东西对他来说有多的重要。
那么他自己呢?他已经知道了子甫的结局,却还不得不去,林师傅是为了帮他才来到无比阁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临阵逃脱,将他一个人丢在此处。
“呱。”
一只水鸟贴着水面飞过,翅膀扑棱起的水花溅到赵子迈身上,将他吓了一跳。可被激了这么一下,却让他脑海中猛地冒出一个念头来:若野鬼不吃人,那吃人的又是什么?难道这座无比阁中,还藏匿着一个食人的怪物,它出没在在月黑风高时,将那些闯进它领域的人吃掉。
赵子迈背部蹿起一阵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去,他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炸了起来,当在脑海中描摹出一个獠牙血口的怪物时。
“去”和“不去”这两个念头在他脑袋里反复交战,可是最终,他还是强扯着酸软的膝盖,朝余荫山房一路小跑过去。
宝田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他说,公子,你有时未免太心善了,许多人都避之不及的事情,你却非要去管一管,不计后果,甚至冒着生命危险都在所不惜。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是在“赎罪”,为那件事赎罪。每做一件善事,每帮助一个人,他心中的罪恶感就会消除掉一些,虽然过不了多少日子,它就会卷土重来,可是他还是像吸了毒似的,疯狂地迷恋这片刻的安宁。
这哪里是什么善良,只不过是为了补偿心灵上的缺失罢了,虽然这么多年,这种助人为乐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余荫山房就在前面了,这间院落应该是整座无比阁中最大的一间,远望去,它被黑暗勾勒出来的暗影就像一只匍匐在地上的怪物。
脚下传来枯叶碎裂的声音,赵子迈垂下头,惊奇地发现院落前方铺陈着的满地落叶被踩得碎碎的,仿佛不久之前有一队人马从此地经过。
怎么可能呢?
他心头涌上无数个疑问,到最后,凝结成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这里不对劲,很不对劲,所以林师傅他心中一颤,握紧了手掌,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朝余荫山房走去。
院门没有锁,赵子迈将门推开一条缝,眼睛朝里面瞧去。迎面是一座高大的假山,将余荫山房和外面隔离开来,这里私密性很好,是专门为了招待贵客而建立的。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赵子迈眼睛一转,目光落在院落左侧的灶房上,这间屋子也不小,比林师傅做樱桃肉得灶房大了不止两倍,而且,它也没有上锁。
赵子迈盯着灶房的门,他瞥到里面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隐隐的,还有沉闷的“笃笃”声从里面传来。
他不发出声音地推开门,蹑手蹑脚走到院子里,藏身在假山后面。
第十八章 银牌
十八、
灶房里面有人。
“笃笃”声消失了,门缝中透出一片暗红色的微光,赵子迈知道,有人在里面点起了一盏油灯。
可那人是谁?他在灶房里做什么?
赵子迈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朝门缝里看,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砸吧”嘴的声音,与此相伴的,还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吸溜”声和一声响亮的饱嗝。
这些不讲究的粗鲁的食饭声是从余荫山房中传出来的,毫不避讳亦没有一点遮掩地落在赵子迈的耳中,让他不得不将注意力暂时从灶房中转移了出来。
他望向余荫山房,那里面一片漆黑,和灶房不同,它根本没有点灯,连屋门都是锁上的,沉甸甸的一把黄铜大锁,被月光照得锃亮。
被锁得好好的一间屋子中却有声音传出,赵子迈忽然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了,也明白了院前的树叶是被谁踩烂掉的。不止一只,不止十只,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越来越多的声音,有享受的,有争抢的,满足的,不满足的这座屋子里,挤满了野鬼,满满当当,每一个角落,可能就连屋梁上都挂着几只。
他们争先恐后,你夺我抢,生怕比别人少吃了一口。
赵子迈刚才因为紧张而丧失的嗅觉现在恢复了,他闻到了余荫山房中的菜香,那么浓郁,那么诱人,对他这个已经吃饱了肚子的生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对那些食不果腹的野鬼了。
原来,昨晚那些漫山遍野的野鬼是要到这里来。
百鬼夜宴,百鬼夜宴啊。
赵子迈觉得自己的呼吸声变得很急促,他拼命想压制住它,但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他很清楚:野鬼不会吃人,可是,为什么会有人专程为它们准备一顿盛宴,他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是因为发善心吧。
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他紧抠着假山的石头,一点一点朝灶房的方向挪去。可是他方才提起的心脏却在一点一点地下沉,喉咙紧紧的,眼中几欲泌出泪水。
他知道,林师傅已经不在了,这个天下将樱桃肉做得最好的胖厨子,虽然只做了他一天的师傅,他却对他感激有加。
赵子迈看着灶房的门缝,现在,他又走近了一些,所以能看清楚地上那滩红红的东西,顺着地砖蜿蜒曲折,恨不得钻进他的心里。
是血,林师傅的血。
他咬紧嘴唇,强迫自己朝前挪动步子,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般,每一声都凄凉悲壮。
手指忽然一凉,他触到了一样物事,夹在假山的石缝中。赵子迈垂下头,将那样东西从石缝里拽出来,发现那是一块银制的圆牌,上面刻着一个名字:陈睿。后一行写着:乾造,生于咸丰六年二月二十一卯时。最后一行又是几个字:承宣前溪镇。
是一个名叫陈睿的人的生辰八字名牌,很薄,一看就不是富贵人家的器物。
只是,这个陈睿的生辰八字牌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上去不是不小心落下的,而是故意藏在这假山中的。
赵子迈的手指从银牌粗糙的纹路上面划过,忽然间,他头脑中蹦出了一个念头来,石破天惊。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身子颤巍巍晃了几下,像是要被那阵突然从身后窜来的风吹倒了似的。
是他,他千方百计将他引诱过来,难道是为了
后脑勺传来一阵刺痛,赵子迈方才光顾着看手中的银牌,竟然没发觉灶房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现在,那个人已经不发出声音地来到了他的身后,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斧头。
陈远是很爱笑的,林颂尧记得他脸上总是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不管当时的日子过得有多苦。
当然他笑起来也是很好看的,他本身就生得好,眉长目秀,嘴角处还有两个梨涡,一笑起来,就像个漂亮的小姑娘。
陈远是林颂尧在前溪镇最好的朋友,他们住在一条街上,又年龄相仿,不仅如此,陈远的父母也在关帝庙支了个摊子,所以两人的友谊建立得自然且平稳,那是一种互相陪伴的情感,在艰苦的岁月中,更显得弥足珍贵。
陈远家的生意不需要他帮忙,所以他就总待在林家的面摊中,打打下手,帮着林颂尧挑水洗菜。很累的活,两个人一起做,说说笑笑,便也显得不那么累了。林颂尧记得,离得最近的一口水井在关帝庙外面的山脚处,来回需要半个时辰,所幸有陈远陪着,这条路便显得短了许多。陈远很爱讲笑话的,但是常常一个笑话没说完,自己先笑得直不起腰来,林颂尧每次倒不是被那笑话逗乐的,而是被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逗笑的。
可是年龄大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便难免有人看不过眼,说闲话了。毕竟,两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在这种穷乡僻壤本来就少见,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不被人搬弄是非是不可能的。
传到他们耳中的话很难听,林颂尧为这件事气得火冒三丈,非要找那几个说闲话的小子寻仇不行。陈远却比他淡定得多,他说:“颂尧,你看,天下有千千万万的人,你堵住一个人的嘴,难道还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巴不成?再说了,你越是生气,越是要去找他们麻烦,反倒越显得你心怀鬼胎,所以,何必与那些俗人多费口舌呢?”
“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知道是谁说的,就是隔壁铺子的刚子,他早就妒忌我俩好,所以才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来。”林颂尧还是愤愤的。
“颂尧,你真的很介意吗?”
陈远忽然将声音放得很轻,林颂尧抬起头时,正对上他那一对水汪汪的眼睛。陈远得眼睛一直都是这样,里面仿佛含着秋波,不笑亦有三分情。
可是今天,他的双目尤为动人,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盯视得林颂尧心头莫名“咯噔”了一下。
“介意介意什么?”他结结巴巴道。
“介意别人说咱俩好了。”陈远接得很快,仿佛再慢一步,他就无法说出这句话了似的。
第十九章 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