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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咯,平时想睡睡不着,现在好容易能休息一会儿,净做些颠三倒四的梦。”
张耀忠将额头上的冷汗抹去,自嘲地笑了笑,不再多想,将手中的画放在一旁。可就在这时,他听到拉车的马儿嘶鸣了一声,像是被惊到了,紧跟着,马车剧烈颠簸起来,那两匹拉车的马像疯了似的,死命朝前逃窜,仿佛想甩掉什么东西一般。
“怎么了?”张耀忠探身到前面想去掀门帘,可是车厢晃动得太厉害了,他的手抓了几下,都没抓住门帘,自己反而被从座位上甩了下来,脑袋磕在车壁上,“咚”的一声。
“公公,这几匹马忽然疯了,怎么都拉不住,您老人家扶好了。”
车夫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张耀忠于是伸手死死抓住车窗,勉强稳住身子,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上,随着一层接着一层的巨浪忽上忽下。
这么想着,耳边竟然传来了海浪的声音,“哗哗”那浪似乎卷得很高,然后,又重重落下,就像一堵轰然倒塌的墙。
张耀忠的身子猛地一抖,脖子虽然已经硬得像一根木头,但他还是梗着慢慢转过头去。他看到了一根拄杖,从那幅已经不知何时浮起来的年画中探了出来,拄杖的头部弯弯的,像个鸟喙,仿佛随时会啄人一般。
“你你是”张耀忠如今已经叫不出来了,因为年画里的老婆子在瞪着他,凶光毕露。
拄杖动了动,猛地朝前圈住张耀忠的脖子,将他朝年画扯了过去。他措不及防,惊吓过度,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只能任由自己被拄杖死死扯住。
“砰”的一声,膝盖撞到马车的座位上,暂时止住了滑行,张耀忠于是赶紧用两手撑住车座,使出浑身解数朝后挫,想摆脱拄杖的钳制。
可是拄杖只停了一停,便又将他朝前扯去,这一扯却比方才更麻烦了,他胸部以下被座位挡住,脖子却被一股奇大无比的力气牵扯着,一点点朝年画靠了过去。
张耀忠觉得自己的脖颈后方的皮肉快要裂开了,喉咙中的气息越来越弱,竟是只出不进,只能哈哈喘气,任凭涎水从口角流下,就像一条垂垂欲死的老狗。
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他又对上了年画中的那双眼睛,他看到那双眼睛朝外凸了出来,就像两块暗黄色的水晶。
“咯嘣”一声,张耀忠的脖子断了,身子随之瘫软下来,手脚耷拉在两侧,再也无力抗争。
拄杖依然钩在他那根已经被拽得又细又长的脖子上,它将他的身体朝前扯,把他拉进年画中,血水“扑扑簌簌”,将画纸浸得殷红。
两匹拉车的马在山路上疯跑了一阵,终于挣脱了车辕,头也不回地顺着山路跑得没影了。车子朝前滑行了许久,才撞到了一块山石上面,“哐啷”一声停了下来,车轮都被撞飞掉了一半。
车夫早已弃了车,现在,正气喘吁吁地跟在那些骑着马的随从们后面,朝马车的方向赶了过来。
“公公公公”
一叠声的叫,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几个人顿时慌了神,以为张耀忠被撞得昏死了过去,于是忙下了马朝马车跑去。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随从率先去掀门帘,可是刚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就看到一个红不溜秋的东西从缝隙里侧着出来了,像长了腿一般,贴着他的衣袍滑到地上,蹭着满是车轮木屑的地面滑了出去,只在身后留下一道粘稠的血痕。
“什么东西?”众人被惊得散开,等看清楚那条血迹,又赶忙看向车厢,“公公公公呢?”
“他他老人家没没了”揭开门帘的那个随从话都说不清楚了,等反应过来,手一指伸向前方,“是它,是那个东西杀死了公公。”
这话像个霹雳从天砸下,众人先是愣了一愣,遂全部转身,看向前方。
那个不足两尺长的东西现在已经不跑了,它就立在几匹焦躁不安的马儿的后方,身子似乎朝他们的方向微微卷起了一点。
“那那是是幅年画吗?”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几个随从这才发现,血色正在从它身上慢慢褪去,像被它吸食掉了一般。随着红色散尽,它上面的图案就渐渐显露的出来,一个穿着花衣裳的老太婆,没错,正是昨日从江家取走的那副年画。
“年画杀杀人了”过了许久,人群中才传出颤颤的一声,与此同时,那张刚刚吸饱了张耀忠鲜血的年画抖了一抖,穿过林立的马蹄,朝他们的方向过来了。
第十四章 开端
临近春节,大名城中热闹非凡,阳光铺洒在重重的红墙绿瓦间,耀得人眼疼。蓝天下,横出的飞檐和商铺的旗号交相辉映,下面则是粼粼而来的车马和川流不息的行人,将宽阔的街道占了个满满当当,拥堵不堪。
可是,这里却没有人因为道路难行而生气,在冬日暖阳的照拂下,每个人的脸蛋上都挂着笑容,大家都相信,用愉悦的心情迎接新的一年,来年,也会大吉大利,人寿年丰。
“开端”给予世俗中的芸芸众生一种期盼,新年的意义就是围绕着“开端”而存在的:宇宙的诞生、万物的起源、新生活的开始。因为开端,富贵之家可以锦上添花,贫苦人家则能蓬荜生辉,普天之下,皆大欢喜。
这就是年对于普罗大众最为重要的意义。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开端”是建立在什么上的。有关年的传说很多很多,或许有人记得,但并无人真正在意,更无人仔细考证过,历史的长河奔腾不息,而善忘的人们,总愿意记得那些令人愉悦的东西,至于那些阴暗的、悲伤的、甚至是惨烈的,则往往被人们抛之脑后,尤其在这样一个祥和的日子里。
赵子迈骑马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望上一望,看看桑和穆瘸子跟上来没有。这祖孙二人虽也共乘一匹马,但是走得极慢,穆瘸子本来就是个爱玩的性子,沿途看到什么都新鲜,现在更是因为生胡太医的气,处处和他对着干。
胡太医派人去招呼他们祖孙二人快些,他就故意慢一点,见一个摊子便停下,将各色玩意儿全都一一把玩一遍,再上马重新上路。胡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穆瘸子心中倒愈发得意起来,觉得自己报了仇,心中畅快无比。
桑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穆瘸子下马,它就坐在马上瞧着,也不催促,偶尔,还让他捡几样好玩的给自己看看,脸上尽是小孩子的神气,和老顽童一般的穆瘸子倒像是一对真正的祖孙了。
赵子迈暗中观察,只觉桑和以往大不相同,心中未免诧异。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它,那是何等的狂暴凶残,简直和西游记中占山为王的大妖怪无异。可是渐渐的,他却觉得它的脾性变了不少,先开始是有些痴痴钝钝,到后来,却愈发像个人了。
他前段时候还思索着,是不是穆小午被压制的灵魂要反客为主了,甚至想助力一把,用樱桃肉将穆小午的魂魄引出来。可是后来处着处着却发现,桑的性格并不像小午。小午是个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女孩子,心眼儿大得甚至赵子迈都觉得她有几分佛性,所以才看透了世间琐事。可是桑却不一样,它身上带着股邪气,心里却藏着一段隐衷。
他知道这段心事折磨着它,就像他自己那段回忆一般,除非到死,否则永远都不可能摘除。所以,他对它不可避免地产生出一段惺惺相惜的情愫来,它来得这般猛烈,如排山倒海,他长到二十,竟是第一次经历。
这种心情,哪怕当初在小午身上,也是没有的。
“公子,你钟意的到底是哪一个?”前儿夜里宝田问他的一句话再次飘进他的脑海,“穆姑娘,还是还是大神仙?”
那晚,满天都是璀璨的星光,他在那碎钻一般的星斗下面,第一次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他所念所想的,既不是一身灵气的小午,也不是叱咤风云的大神仙,他喜欢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它好面子,嘴巴上从不服输,可是偏偏蛟龙失水,受那和尚掣肘,半分也施展不开。它骄傲又失落,强大又脆弱,他却能看透它的心,一丝一缝,都看得清楚透彻。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桑和穆小午彻底分开后,就不存在了吧?它是他的一段回忆,一个梦,他明知道它会消失,却不能也无法阻止。
赵子迈朝后看了一眼:桑现在还坐在马上,斜眼瞅着又一次下马的穆瘸子,穆瘸子在看猴戏,那只猴子穿着件花花绿绿的衣裳,爬到高竿的顶上,倒竖蜻蜓,在赢得一阵掌声后,它翻身下来,拿着只锣,将它翻过来,像一个碟子一般,捧到围着圈的人们面前。
穆瘸子大方地朝里面扔了五个铜板,听到“当啷”的脆响后,他故意拿眼睛去斜已经愈来愈不耐烦的胡太医,嘴角攒着抹得意的笑。
胡太医心中已经气急,碍于身份却又不能与他计较,只能装作没看见,将眼睛瞟向别处。赵子迈瞅着他强自忍住怒气的古怪模样,心中不禁觉得好笑,方想再替穆瘸子添一把火,眼睛却忽然瞟到路旁边的画摊子。
江杉父子今天都在,只是,两人看起来都有些奇怪,明明站在一起,却背对着背没有任何交流,像是一对互不认识的陌生人。
可赵子迈却没有在他们身上多留心,他的目光现在被画摊上的一摞年画吸引住了,他没见过那副画,江滨送过来的那些人物像中没有她,可是现在,她却出现在江家的画摊上,且数量之多,几乎占据了一半的画摊子。
是个年过古稀的老妇,花衣裳,头顶扎着双垂髻,脸上那抹充满了童真的笑使她看起来异常亲和,就像他和她已相识了多年一般。
赵子迈看着她,画摊上那十几个老妇人便也盯住他的眼睛,眼中含着脉脉温情,浓得化不开。
但怎么可能呢?就算他江滨有神力相助,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就画出这么多年画来吧?还是同一个人
赵子迈心头的疑问像被海浪推举着,越翻越高,可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