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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活着,谁容易过。
一番感叹,姜姝不免又想起了自己花出去的那一千两银子
今儿元夕,范伸在水巷,定了一艘大船。
两人的马车直接去了巷口,从早上到下午,一直呆在船上,将大半个江南的美景都尽收在了眼底。
船舱内更是乐声不断,一堆下人好酒好菜地伺候着,姜姝面儿上笑着,心头却始终提不起劲。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
范伸先将其送回了客栈,将那一堆的花灯挪出马车,放在了她脚边,才道,“你先上去。”
姜姝也没去问他去哪儿。
往前走了两步,头一回当着众人的面,抱住了范伸的腰,“夫君路上小心,姝儿在家等你。”
那下巴轻轻地顶在他胸膛上,酥酥麻麻。
范伸垂目,在她身后海棠色的裙摆,拖在花灯的荷叶边上,印出了一片火红的光晕。
如烈火,如朝阳。
更如夜里床头的那一盏明灯
范伸心头莫名地一动,无声地笑了笑,“好。”
范伸的马车一走,姜姝便让侯府的人,将那一车子的花灯搬回到了阁楼。
之后便关了房门,换好了衣裳,急急忙忙地去了水巷,找清灵班卖票的那位小哥。
水巷阁楼上。
那小哥正立在范伸跟前吹嘘,“范大人不知,前几日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个败家姑娘,一来就要包场,我说个五百两,她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立马甩了张票子过来,连着两日专看冬姐儿翻跟头,我猜着要么就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闹了脾气,要么就是哪家受了气的小媳妇儿,给钱出来纯属发泄,这类人的银子最为好赚”
说话的人是清灵班韩夫人的大儿子林玉。
在江湖上混久了,满嘴的炮仗。
翻跟头的则是韩夫人的小女儿林冬,这会子刚换了身衣裳,准备上台,听了这话,剜了林玉一眼道,“今儿她再来,就换你上”
两百个跟头翻完,这两天走路都带晃。
林玉还欲说什么,便见底下的人一路小跑了上来,兴奋地禀报道,“少爷,金主子又来了”
林玉面上一喜,匆匆地下了楼。
姜姝在那售票阁楼下候了一阵,见人终于下来了,也没多解释,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小哥瞧瞧,能不能退我一些银两,昨儿我只瞧了一半,且你们收费,也太贵了些。”
林玉立马变了脸色。
适才听说金主子来了,本以为又是一桩大买卖,如今可谓是当头一棒,“姑娘这又是何意?当初我明码实价地报给了姑娘,姑娘也是心甘情愿地掏了银子,并未有半分逼迫,如今姑娘戏曲儿瞧完了,又来退银子,可有些说不过去啊。”
林玉天天都在水巷里的打混,见多了这等事,说的头头是道,“昨儿姑娘虽只瞧了一半,可江面上的位置都给了姑娘一人,清灵班这两日除了姑娘之外,未曾售出过一张票,姑娘瞧没瞧完,那是姑娘的事,该翻的跟头,我清灵班可是一个都没少,赌坊里摇色子的都讲究一个买定离手,姑娘包了眼福,岂有再来要回银子的道理。”
姜姝也没同他争论,听完点了点头,轻声道,“小哥说的都对,可这凡事都有苦衷”
林玉抬头往楼上瞧了一眼,或许是知道今儿那屋里有个靠山在,顿时底气十足地道,“姑娘倒是说说,你有何苦衷。”
阁楼上,林玉刚下楼,韩夫人便走了出来。
自打范伸到了江南,她便给了信儿,等了几日今儿才见到人,不免呛了一声道,“大人挺忙。”
范伸一笑,“林冬还未见到他父亲?”
韩夫人脸色一变,便也不再吱声,直接道,“侯府的丫鬟,已被我安置好了,大人何时要,同我说一声便是。”
范伸端起了桌上的茶盏,正色道,“露个风头出去,人在我这儿。”
韩夫人一愣,“前儿那死士,大人还嫌不够多?”
范伸没答,“你只管将风声散出去,过两日再帮我带个人去法师那避一避”
韩夫人还未来得及问带谁,底下便响起了吵闹声。
那声音一入耳,范伸便拧住了眉头。
阁楼下姜姝见林玉一堆道理说完了,也不怕露面儿了,掀开帷帽上的轻纱,一双眼睛含着泪,眼眶绯红,声音哽塞又轻软,“虽说家丑不能外扬,可我今儿实属无奈,便也不怕小哥笑话,我和我家那口子并非江南人,三日前才到的江南,谁知还未落脚,他便将我一人丢在了客栈,跟着一帮子酒肉朋友去了花楼。”
姜姝说到这,眼泪便是“啪嗒”地往下|流,“不满小哥说,我们半月前才刚成亲,本以为这趟江南能多少增点感情,谁知竟遇到了这事,一时心头想不过,便拿了全部的家当出来,买了这个票”
林玉听完也有了几分同情,尤其是见她哭得楚楚可怜,态度比起刚才缓和了许多,“既如此,用了便用了,总好过你相公拿去花在花楼强”
“可不就是。”姜姝似是寻到了知音,苦着脸道,“起初我也是如此想的,可今儿我才发现,他被人追杀中了毒,怕是,怕是命不久矣”说完便是一道哭声,痛彻心扉,“一日夫妻百日恩,小哥瞧瞧能不能退给我一些,也不说全退,够我去寻个大夫,保住他性命便可”
楼上的韩夫人正听得认真。
还好奇哪里来的人。
突地听到一阵茶盏的晃荡声响。
回过头,便见范伸几声呛咳,那茶盏里的茶渍,不少溅到了他衣袍上。
韩夫人忙让人递了一块帕子过去,等范伸收拾好了,才转过头同屋内的严二道,“去将那戏精带上来。”
韩夫人一愣。
戏精?
这阁楼内都是戏子,谁啥时候又成精了。
韩夫人还未弄明白,便见严二一句也没问,了然地下了楼。
第50章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林玉纵然是老滑头; 见她这般一哭,也慌了神。
不是没有见过姑娘哭。
而是跟前这姑娘哭起来,双眼桃红; 如同梨花带雨,极有感染力,竟能牵动他根本就没存在过的同情心。
那票; 确实是他特意往贵了说,后半场林冬; 也确实少翻了几个
林玉犹豫一二; “他中的何毒?我倒是懂点医术,要不我去瞧”
“不必劳烦”姜姝刚摇了摇头,便见对面走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眉心顿时一跳。
严二?
他怎么在这
姜姝一愣之后眸子里瞬间划过了慌乱; 身旁的林玉; 还在继续为她想办法; “你一个姑娘在外,就算拿了钱去请大夫; 多半还是会被人骗,倒不如你先住在我清灵班,我替你夫君瞧瞧; 倒时我给你算便宜些; 对了,姑娘如何称呼”
话说完,却见对面的姑娘,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帷帽上的白纱。
“姑娘?”
姜姝哪里还有功夫顾忌林玉; 脚步试探性地往后一挪; 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脚尖; 祈祷严二能不出声。
严二却没如她所愿,“夫人,世子爷有请。”
姜姝手指头猛地一掐。
江南虽没有长安大,却也不是三寸之地,断也不会有这么巧合的偶然,能在这巴掌大的地头上狭路相逢。
要上阁楼得先进了大门,再从里面的楼梯上来。
严二引路到了楼梯口,便替姜姝让出了路。
那楼梯两侧,挂着一排元夕的灯笼,姜姝踩着昏暗朦胧的光线,每往上踩一步,心中无不在盘算,到底该如何同他解释。
银子是她花的,戏曲是她听的。
清灵班虽有趁火打劫的嫌疑,说到底也没有逼迫她,待会儿真论起来,她不能伤及无辜。
阁楼上异常安静。
姜姝的脚步声一到,里头的珠帘被人挑起,姜姝抬脚跨步走了进去。
屋内灯火通明。
虽有轻纱遮面,姜姝却瞧得清清楚楚。
范伸坐在正中的木椅上,左手边是一位妇人,右手边则是清灵班翻跟头的那姑娘。
跟前一桌子的酒菜,气氛再和睦不过。
姜姝愣在那一时没动,直到范伸冲着她唤了一声,“过来。”姜姝才木讷地走了过去,轻声唤了一声,“夫君。”
一屋子的人均是鸦雀无声。
韩夫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如同看戏一般的略过一阵后,识相地起身,“范大人忙。”
说完后便一把拉起了身旁目瞪口呆的林冬,走到了门前,将立在那神色如同雷劈的林玉一并推了回去,好心地替两人拉上了门。
房门一关,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默,氤氲在了屋子内,慢慢地开始变得压迫。
姜姝抬眸偷瞥了他一眼。
却被范伸一双深眸逮了个正着,又飞快地瞥过头,继续低头沉默。
没什么好狡辩的了。
人家认识。
怪就怪自个儿运气背,偌大个江南,她随意点了个戏班子,便点进了他的窝巢里,将自个儿送上了门。
“你花了一千两,看人家翻跟头?”良久后,范伸先出声。
若不是今儿亲自撞上,他还不知林玉口中的那败家姑娘,就是他爱财如命,为了一百多两银子,一夜睡不着觉的好夫人。
范伸见她立在那依旧不动,身子往前一倾,将其轻轻地拽到了跟前,声音听不出喜怒,“来,好好同为夫说说。”
他早就知道她不是个省事的,可这回他当真不知道是该说她聪明还是愚蠢。
姜姝埋着头依旧不说话。
范伸瞧了她半天,没看不清她的脸,只得伸手揭开了她头上的帷帽。
姜姝也没躲开,帷帽一揭,底下的那张脸,泪珠子已经挂在了下巴下,摇摇欲坠。
范伸眉目轻轻一挑。
转身将手里的帷帽缓缓地搁在了身旁的几上后,才缓缓地凑上前,迎头看着她哭红的眼睛,轻声问,“怎地还哭了?”
姜姝抽出了声儿。
范伸的手搭在那椅环上,轻轻敲了敲,又问道,“心疼?”
“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