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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这么说?”
“是,于公公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冷静,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般,倒是他身边跟着的陈婵夏,情绪似乎颇为激动。”
“是啊,他冷静,他从来都是那么冷静”于渊闭上眼,双拳微微握紧。
他能想象于瑾说这话时的眼神。
冰冷,无情,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通透的嘲讽之笑。
一如当初送他入宫时,那孩子看他的眼神。
彼时于渊本想做出一副慈父不舍的模样,说几句为父也是身不由己之类的,对上于瑾洞察一切近乎无情的冷静眼眸,这些虚伪全都憋在了舌尖,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心里必然是恨透了我,恨我送他入宫,恨我偏爱瑭儿”
一夜间,他两鬓生出许多白发,看着更苍老了几分。
大管事过来,将一封宫内带出来的密信交到他的手上。
于渊稳了稳心神,摊开信纸,勉强看完,本欲站起身将信纸烧掉,刚起来就觉眼前一黑,摊在椅子上。
大管事忙扶着他。
于渊勉强提起一口气,示意管事的将信烧掉。
纸上只有八个大字:大势已去,趁早收手
那字体婀娜多姿收笔却显得力气不足,字如其人,曾经最尊贵的女子,此时已日薄西山,无力回天。
苍白的纸在火光中化为灰烬,风一吹便散去。
无论于渊承不承认,从于瑾成为厂卫提督的那一刻起,于家就已经走了下坡,正如这落入火炭中的纸,纵然出自太后之手,也无力挽回。
“收手呵呵,现在就算是我想收,那孽种也不会放过我。”
于瑾这一查,硬是把于家架在了火上,更让于瑭成了废子。
他的“好儿子”,终究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而太后的密信也传递了一个信息,他于渊,已经成了这盘棋里无用的废子。
于渊睁开眼,撑着一口气,摊开纸奋笔疾书。
于瑾要拖他于氏全族下地狱,他便要送于瑾个“大礼”,就算是死,也要拖上于瑾一起。
风雨暂歇。
但结局,还早。
第178章世俗禁锢灵魂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回府的路上,婵夏欲言又止,憋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恩?”
“你跟于家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很少有父子把关系处成这样。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于瑾不答反问。
婵夏把身子往前挪了又挪。
马背就这么大点地方,她实在躲不远,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我说了,你不能打我的那啥、不能敲我的头、更不能捏我的脸!”
“好。”
婵夏小心翼翼斟酌用词,扭头偷瞄他的脸色,见他此时不像生气,才斗胆道:
“就是因为夺蛋之仇?”
于瑾被她丰富的形容词弄得表情微妙。
“你懂我的意思的。”婵夏干咳两声。
对这个答案,她真的很好奇。
寻常人就算嫉恶如仇,也很少会如他这般,死磕自己家里。
有悖人伦。
唯一能解释的通顺的,就是他记恨于家让他进宫。
都说太监因为身体的残缺而变得心理扭曲,但婵夏观察很久,也没看出于瑾有什么扭曲的地方,他比寻常男子更磊落——出了特别喜欢欺负她之外。
所以这个问题困扰了婵夏很久,今儿总算是鼓起勇气问出来了。
察觉到他面无表情帝看着她,婵夏心里七上八下的,唯恐他下一刻抬手照着她头来那么一下。
毕竟切蛋这件事是人家心底的陈年旧伤,她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是有些那啥了。
她叽里咕噜转动的大眼看在于瑾眼里,他扬眉一笑,俯身凑到她耳畔低语:
“答案早就告诉你了。”
这浅浅的低语吹入耳畔,酥酥的。
“啥?”婵夏仿佛听到了她骤然变急的心跳,他说了什么都没仔细听。
耳朵对大部分女生来说,是个神奇的存在。
这上面是神经密集地带,还有很多毛细血管。
婵夏就是个耳朵感觉比较强烈的人,只要轻轻吹一口气,这个平日查验男尸特殊位置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丫头,就会面红耳赤,神色恍惚。
自从于瑾掌握了这个秘密后,就特别喜欢用这样的方式逗她,而婵夏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再次朴实地落入他的陷阱中。
“我与黑暗,势不两立。”
婵夏眼前一黑,他低头,含住那香香的唇。
师徒不能相恋。
父子不得反目。
无论是娶婵夏,还是与于渊撕破脸,于瑾现在做的一切,都为世俗所不容。
但,那又如何?
所谓世俗,便是这世界大多数人共同遵循认可的风俗习惯。
于瑾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对这些所谓的世俗,不屑一顾。
婵夏的眼神还有些迷离,于瑾伸手,将她垂落的一丝碎发别到耳后。
世俗禁锢灵魂无趣之人遍地皆是。
而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有趣的灵魂。
“我下次要加一条,也不准随便亲我!起码在街上不能!”婵夏捂着发热的脸,假装看不到路人老伯投递过来的鄙夷眼神。
她身后的这个男人,一定不是于瑾!
于瑾是谁?
于瑾是错一个字就能罚抄写二十遍的恐怖存在!
怎么会动不动就占她便宜?
这怕不是被妖怪附体了吧?
她捂着脸可爱的表情,引得于瑾微微一笑,在老伯惊诧的眼神中,又啄了她一下。
世风日下,光天化日都敢这么亲密!老伯健步如飞,唯恐走慢了又看到什么辣眼睛的画面。
“你怼贵太妃的那个劲儿哪儿去?左右都是被鄙视,一次跟两次,又有什么不同?”于瑾伸出手,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
“说什么与黑暗势不两立,我看最黑的就是你”婵夏满脸呆滞地说出真实感受。
“我,不黑。”他一语双关,眼神清明,笑得内涵。
督主府内
毛番拓沉沉的睡着,彩凝坐在边上守着,时不时用帕子沾水帮他润唇。
看到婵夏和于瑾一前一后的进来,彩凝忙起身施礼。
“老毛怎样了?”婵夏进来就问。
提起这个,彩凝万年面瘫脸一僵,看婵夏的眼神里带了几丝埋怨,细看,耳根还微微泛红。
“他还好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他已经无大碍了?”
想到之前,自己当着一众暗卫的面,哭喊着要嫁给他的画面,彩凝恨不得原地去世。
她刚喊完,老毛就气若游丝地哼唧着,说话要算话——说完又晕了。
婵夏见彩凝的脸色跟个调色盘似的,心中立刻安定了。
看来老毛是真没事儿了,彩凝这表情告诉婵夏,她错过不少精彩啊。
“看来咱这府上是要多喜事了,你放心,我定会让你风光出嫁。给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夏姑娘,你说什么呢!”彩凝对于瑾投以求助的目光。
本指望于瑾能够制止夏姑娘这没轻没重的玩笑话,却见于瑾垂眸对着夏姑娘颔首。
这俨然是对婵夏的认可。
彩凝脸一热,转身出了门,脚步匆忙,差点撞到了行色仓皇的陈四。
“阿爹,我正要找你,我有话跟你说。”婵夏看陈四来了,想着要把她跟于瑾的事儿说给陈四听。
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阿爹之前对她嫁太监的戏言耿耿于怀,不止一次表现出对太监的厌恶。
眼下她不仅要嫁太监,嫁得还是这太监里的领军人物,只怕是阿爹一时半刻接受不了。
“我也有话要对你说——”陈四看了眼于瑾,颇有忌惮。
“他不是外人,你就直说,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你三伯父捎了信过来,说翠儿已经找到了,说是被拐子嫌弃她月份太大,扔山沟里想让她自生自灭,她凭着一口气又爬上来了。”
“哦,爱情的力量啊。”婵夏点头。
她之前闯阵救人时就没看到三伯父的小妾,原来她还有这份机缘。
“我想着回去看看你三伯父,告假几天督主可否行个方便?”陈四本想着跟女儿说一声就走,见于瑾没有回避他父女聊天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说。
心里犯着嘀咕,他这芝麻粒大的小人物,跟这么大的督主说这个,好像太拿自己当碟子菜了,但不说又怪怪的。
“哦,阿爹是想回去看看甄教习是吧?三日之内能回来就行,不能超过这日子,毕竟女儿大婚在即,有些事你还要张罗着。”
“我是看你三伯父,什么甄教习就是顺路看一眼——等会,你说什么,大什么婚?!”
第179章般若
“我,他。”婵夏比了比自己,又指了指于瑾,对着呆滞的陈四嘿嘿一笑。
“陛下给我们赐婚了,阿爹你高兴不?”
咣当。
陈四俩眼一翻,笔直地晕过去。
“看我阿爹高兴的,哈哈。”婵夏干笑两声。
“岳父会习惯的。”
婵夏的笑僵在脸上,看着于瑾熟稔地把阿爹扛走,咣当甩在床上。
真怕他突然来一句
把我工具箱拿来!
岳父这俩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挺好听的哩。
青州教坊司
火势冲天,姑娘们抹着眼泪围在一起,这把火将全楼烧了个干净,姑娘们的家当多数都在里面,全都没了。
“人都跑出来了吗?”老鸨抹了把被烟熏黑的脸,扯着嗓子让打手们清点人数。
这火来得迅猛,半夜突然烧了起来,烧了个猝不及防。
“甄教习不见了,大概是在里面没跑出来——要进去救吗?”
“烧成这样,进去也出不来了哎,只能是多给她烧写纸钱,盼着她安息了。”
“这甄教习也是可怜,好容易有贵人看上,再熬些时日说不定能脱离这鬼地方,就这么走了”
“你们有空在那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