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垮了。”
那一年是程嘉卉的父亲给江执打的电话,跟江执说,你还是回来吧,你妈她情况不是很好。
当时江执并不知道程父口中的不是很好是什么意思,程父说,你妈生病了,在电话里一句两句的说不清楚,赶紧回来吧。
临离开敦煌前,江执跟薛顾先说,要他跟他一同回去。
江执说,这么多年了,我妈总在看您的照片,她很想您,现在她病了,您跟我回去看看她吧。
薛顾先却要他先回去。
因为那一年,大家都围着0号窟在转。
0号窟的出现叫整个研究院的人都为之震惊和重视,它从面世那刻起就面临着紧急抢救和修复的任务,当时的0号窟没有窟门,恶劣的气候条件下,风沙和河床不停冲刷着山墙。而薛顾先,就是0号窟的发掘者和修复的主力。
江执并不认为一个石窟的重要性能高过他的妈妈,也不关心他们口中说的什么第二藏经洞。他就站在会议室门口,等着薛顾先散会出来,一等就是从白天等到晚上,困了就窝在墙角边,听见一点动静就能猛地醒过来。
他近乎是哀求薛顾先跟他一起走,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执拗和无理取闹。
“那时候就是有种预感,好像如果我爸当时不跟我走的话,他就再也不能走了,我妈也再也见不着他了。”江执苦笑。
盛棠这颗心啊,听得简直是疼死了。
可最终薛顾先还是没能跟江执一起走。
他信誓旦旦地跟江执保证:一周,爸爸向你保证一周之后我就过去找你和你妈妈,你先回去照顾你妈,好吗?
江执踏上了回程。
到了地方后直奔医院。
等他把江蓁蓁从医院接回家后,江蓁蓁闻言江执的转述后沉默半天,然后笑了,笑中有苦涩的,跟江执说,如果你爸来不了的话,你记住,千万不要怨恨。
江执跟江蓁蓁说,不,我爸肯定能来,他像我保证过的!
江蓁蓁抬手摸他的头,怜爱地说,妈妈这辈子过得很好,因为有你啊,你才是妈妈最大的骄傲,只是……以后凡事你都要靠你自己了。
江执紧紧攥着江蓁蓁的手说,妈,您有我,还有爸爸,我们是一家人。
……
想到这儿,江执唇角的笑尽是苦涩,头靠在沙发上有些晕晕沉沉,可眼眶红了,鼻腔又酸又涨的。幽暗里,盛棠看得见他的神情,尤其是他微微发红的眼角,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当时他才13岁啊。
“那后来……”她迟疑。
江执蓦地咬牙,眼里暗沉沉的,“后来他没去。”
盛棠呼吸一窒。
没去……
她迅速地整理了一下时间线,心蓦地一惊。
江执转头看她,“你想到了吧?”
盛棠心口突突跳,大脑却空白一片。
江执没再说话,转回头,一张脸又陷在暗影里,刚刚的情绪已经被压下,却更是孤独。
薛顾先失了承诺。
一周之后江执始终没等来薛顾先。
后来他给薛顾先打了电话,在电话里薛顾先一个劲跟他道歉,并表示他一定会去,说有些工作需要交接,之后他就会去找他们。然后要他把电话给江蓁蓁。
薛顾先同江蓁蓁通电话的时候,江执都没舍得离开,他隐约听着薛顾先的声音,总觉得虽然气,可也心里踏实。
后来当江执长大了,再回想起当时自己的这副心境,总会有几分嘲讽,他总认为大人不会骗小孩子,可他忘了,大人也是人。
相反,当时江蓁蓁的反应很淡定,哪怕是薛顾先跟她保证说,他这次就是打算过去跟他们一起生活的。
而江执,高兴了很久。
以至于薛顾先跟他说,儿子,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放心,一个月后我就过去找你们,再也不走了。
父亲的承诺对年少的江执来说,就是海岸上的灯塔,多少个午夜梦回,他想到薛顾先的话都会乐得睡不着。
可一个多月过去了。
直到江蓁蓁因为病情再次住院,江执都没见到薛顾先的影子。
那一年的那一晚,江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哪怕是很多年以后,江执都不敢刻意回忆起那晚。
那晚,抢救室上方的灯亮得刺眼,红得叫人心慌,头顶的灯惨白惨白,就跟一只只鬼脸似的死盯着他,或是盯着抢救室,随时准备冲进去拖拽魂魄。
江执没站没坐,就缩在角落里盯着那刺红的灯。
他希望它赶紧灭,可又怕它赶紧灭……
再后来,是混沌的记忆替代了莫大的悲伤。
是医生们的身影,白花花的似鬼魅,还有推轮床轱辘碾地的声响,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最后落在他耳边的是程嘉卉父亲的声音,他说,小执,要不然你给你爸打个电话吧。
程嘉卉的母亲跟江蓁蓁交情好,歇斯底里地痛哭:现在打电话还有什么用?他要是想来的话早就来了!
但江执还是浑浑噩噩地打了个通电话。
电话那头一直在响,却始终没人接听。
江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亲手为江蓁蓁蒙上的白布,只是蒙上的那瞬间,他觉得胸腔是被巨大的悲怆撞击,疼得难以呼吸。
眼泪,却一滴没掉。
好像从那天起,他就不知道怎么哭了。
所有悲伤的情绪都会堵在心里,想发泄,发泄不出来,不想愤怒,却能沉淀在骨血里,绵延多年。
他总会想起江蓁蓁接薛顾先电话时的神情,微笑、淡然和平静,薛顾先在那头说,你等我。江蓁蓁只是轻轻浅浅地说了一个字,好。
而挂了电话后,江蓁蓁跟江执说,我有你就够了。
原来,江蓁蓁早就知道他不能来。
给母亲下了葬,江执又往国内去了通电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也许,就是很想问问薛顾先为什么不来。
这一次,电话接通了。
却是胡翔声接的电话。
跟江执说,你爸失踪了。
他以时间为名
第217章 他就是美强惨啊
再踏上敦煌这片土地的时候,明明该是艳阳的季节却是刺骨的凉,遇风季,黄沙漫天,刮得人眼都睁不开。
胡翔声去接的江执。
在跟江执交代薛顾先是如何失踪的时候,江执盯着胡翔声那辆车的车头不说话,那车头上都是黄沙,连同挡风玻璃上都铺着细小的沙粒,雨刷器不敢开,一开全都是沙粒蹭着玻璃的声响。
江执想不通,这么恶劣的敦煌,为什么就会让薛顾先跟着了魔似的离不开?
“我去找他。”
盛棠一激灵,“找?”
江执一点头,目光沉沉,“沿着整个敦煌的西线,从阳关、玉门关、汉长城再到魔鬼城最后到了罗布泊,一直在找……”
盛棠瞪大双眼,愕然,“……你?一个人?”
江执点头。
盛棠倒吸一口气,老天,十几岁的孩子,一个人走了那么长的线?离开了敦煌市区,整个西线除了黄沙就是戈壁,没有救援站,没有可供休息的地方,他……
她看着江执。
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可怕的韧力,那么恶劣的周遭环境,他是怎么挺过来的?良久后她喃喃,“可是……这种方式能找到人的几率很小。”
江执苦笑。
是,几率很小。
或者可以说没这么找人的,就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背了简单的补给物资深入大漠,这哪是寻人?纯粹就是送命。
可当时他就一根筋了,就那么一门心思地想找到薛顾先,他想找他问个清楚,为什么要失约,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我不知道在戈壁上走了多久,后来被沙龙卷埋了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就这么死了也挺好,说不准就真能见着我爸,然后问问他为什么骗我。”
西北的黄沙伴着龙卷,在戈壁上迅速游走的时候就成了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他拼命逃,也几番生死,最后被吞噬的瞬间却也不害怕了。
沙粒拍打在身上生疼,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都麻木了,昏昏沉沉间他似乎真看见了薛顾先,朝他伸手。
他动弹不得,呼吸也恍若游丝。身体却像是坐着时光机回到了妈妈被送进医院的那天,在救护车上他用力地攥着妈妈的手,跟她说:别睡、别睡……
江执拉着盛棠的手,低低地说,“敦煌对于你们来说是信仰,可对于我来讲就是噩梦。这些年我经常会梦见被戈壁的风沙埋了,哪怕梦醒了也会觉得窒息。”
他对敦煌的恐惧和排斥是深埋在骨子里的,再次踏上敦煌,哪怕是明朗的天,他眼前也总会浮现出沙龙卷吞噬天地的场景。
盛棠心疼得抱紧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她崇拜他、爱慕他,在她眼里他就是活在光芒里的人,那么骄傲又无所不能。可真正走近他,越是往他心里钻她越是能看见他的伤痛。
让她知道,原来她那么敬仰的男人并非完美,他也会疼,也会脆弱,也会遍体鳞伤,然后像个孩子似的无助孤寂。
敦煌该是他心里的劫吧,他抗拒这个地方,却又摆脱不了想要找到薛顾先的执念再次来了敦煌,殊不知他每在敦煌多待一天,心里就多一份沉重吧。
盛棠又想起他书房里的小提琴,原来是他母亲的,上头的字是谁刻的呢?薛顾先?
“那你是怎么走出戈壁滩的?”
江执累了,整个人靠在那,“是胡教授找的搜救队。”
救了他一命,但与此同时也不敢让他待在国内了,生怕他再一个想不开继续往大漠里钻,跟他语重心长地说,无论如何,院里都不会放弃寻找他父亲,有任何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跟他联系。
那个时候江执也是快奄奄一息了,在医院里恢复了几天后就被程家接走了。
盛棠听到这儿心里更不舒服,偏偏是程家。问他,在国外就没别的亲戚了吗?
江执摇头。
江蓁蓁虽说不是独生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