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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海勒金大娘雷厉风行道,“吃饭。”
总算能吃东西了。
江宛深深叹了口气,像条小狗一样巴巴跟了上去。
海勒金大娘把她带到了一处被两个小帐篷围绕的大帐篷前,然后拍着胸脯:“我家。”
空气中已经弥漫着炖羊肉的膻味和鲜味,江宛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
海勒金把她领进去,帐篷里有些昏暗,江宛直勾勾看着火塘上架着的锅子,一个没留神,一个小孩子从身边窜了过去。
海勒金又给她介绍:“我的第三个孙子,哈日伊罕。”
江宛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等她回过神时,手里捧着的那碗炖羊肉已经下去了一半。
第三十八章 海勒金
饶是江宛在汴京过了些豪门贵妇的奢侈日子,也不得不承认海勒金把她照顾得面面俱到。
这个朴素的妇人自有一套生活法则,她并不是什么都替江宛做,只是不停地教她,第一次第二次都不要江宛动手,但是第三次一定要江宛尝试,比如怎么保留火塘里的火种。
了不起的额格其对这种事驾轻就熟,干柴燃烧后,她会用小小的簸箕把灰烬收集起来,然后把还在微弱燃烧的木炭埋起来,之后要用了,再把灰烬拨开,用搓得蓬松干燥的枯草助燃,火就又能烧起来。
江宛研究了好几天,还是不得其法,于是赌气起来,觉得拿打火石生火也不难,可是她也试了多次,不知道是不是用的力气小,打火石也没有半点火星,手却磨破了。
怕是命里带水,天生和火犯冲。
也可能是被宠坏了,毕竟只要江宛喊一声额格其,海勒金大娘总是会准时出现。
后来江宛才知道,额格其是照顾者的意思,也指代特别能干的妇人,算是一种尊称。
但是她这样叫海勒金,心中是没有半点不情愿的。
毕竟海勒金真的很照顾她,上回听说有大梁商队经过,海勒金用羊皮换了些煮奶茶的红糖回来,除了给自己的小孙子尝了一点,余下的一大半都送到了江宛这里。
她对江宛的照顾与其说是为了完成任务,不如说是出于一种朴素的善良。
慢慢习惯着陌生的一切,日子也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了下去。
江宛适应生活节奏后,也会自己找乐子,可草原上能玩的东西不多,额格其又总警告她不要走远,说草原上有狼群游荡,江宛能消遣的地方,便只有帐篷群边上的一块大石头。
有一天,江宛坐在大石头上看风景,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叽叽咕咕的说话声,一听就是小孩子,声音因兴奋而有点尖。
江宛皱着眉,决定先不动,看他们要做什么,然后,她肩上就被土块重重砸了一下。
江宛懵了一瞬,回头看了看蒙着黄色土灰的肩膀,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群小崽子,小崽子们一哄而散,边跑边把一个穿灰袍子的小孩子往她这边推,大家都在指那个灰袍子,似乎在告诉江宛,刚才朝她砸石头的就是这个孩子,还有些跑开的小孩眼中闪烁着明显的恶意。
江宛一时不明白这恶意是冲她的,还是冲那个灰袍子。
奇怪的是,那个灰袍子见江宛走过来时,竟然没动,他身材细细长长,蓬乱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明明害怕却用力戳在原地,像一杆被人踩过一脚的蒲公英。
他一抬头,江宛被吓了一跳。
那小孩的肤色非常怪异,脸上的皮肤呈现深浅不一的黄褐色,手上则黑漆漆的,可是风一吹,靠近耳朵的被头发挡住的地方却是雪白的。
江宛一时愣住。
那小孩像是被她的反应刺激了,竟然又从地上捡了个土石头砸过去,江宛侧身避开,然后大步向前。
第一回就算了,竟然还敢砸第二回,不给这小兔崽子点颜色看看,他还真以为我好欺负了!
江宛撸着袖子冲过去,很快就离他只差三步远了,奇怪的是,这小孩还是不跑。
这是个傻子吗?
江宛又往前跨了一步,然后高高举起了手。
牧仁条件反射抱头,但想起那帮北戎小孩之所以把他骗到这里,让他用石头砸人还不许他跑,就是要他挨这个中原女人一顿打。
不挨这女人的打也是要被其他小孩子打的。
挨完这顿打就好了,也许挨完打,下回照日格就对他好一点,用尿和了泥巴砸人的时候,也不会只让他当靶子。
可是这女人磨磨蹭蹭的,巴掌一直没落下来。
牧仁悄悄睁开紧闭的眼睛看去,对上的眼睛里只有好奇与关切。
这个女人的手好软,牧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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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打掉了扶着他下巴的手。
江宛吃痛撒手,牧仁像狗一样手脚并用地蹿出去,很快就不见了。
江宛也没管他,而是好奇地看了看摸过他下巴的手指。
面对面的时候,她才发觉那小孩的脸上好像是化了妆,或者是涂了黄色颜料,本身应该是很白的。
有点意思。
后来江宛又在附近看到这个孩子好几回,他顶着张油彩没涂匀的脸,对谁都乐乐呵呵的,唯独看见江宛,就显出一种高傲来。
江宛猜测,在他心里她是鄙视链最底端。
可是江宛改变了这种处境。
天底下的孩子没人不喜欢吃糖,也没人不崇拜高大的北戎勇士。
江宛想法子求海勒金大娘问钦噶要了一兜子黄色的糖块,又故意和钦噶到处转悠,用糖块收买,用钦噶震慑,很快,她就和一帮北戎小孩子熟悉起来了。
但是其中,依旧没有牧仁。
她已经从别的小孩子嘴里知道了牧仁的名字,但是很显然,不论是照日格还是巴日,都更喜欢叫牧仁——田狗。
江宛哄他们说得更多:“你们为什么叫他田狗,他爹娘不管吗?”
照日格是个粗壮的小男孩,闻言道:“田狗不是我们的人,他没有爹娘。”
江宛又问:“那他的脸是怎么回事?”
照日格觉得她问得有点多,又心痒去玩游戏,于是假装没有听见江宛的话,领着小伙伴一溜烟跑了。
等三个男孩子跑了,有一个女孩子怯生生地出现在江宛的帐篷边上。
江宛对她招手,挤出最温柔的笑容。
那女孩子才慢吞吞地走过来了。
她也馋糖块了。
江宛给了她一块糖,问起更多的关于牧仁的事。
可惜小女孩的大梁话没有小男孩说得好,磕磕绊绊的,江宛努力理解,才大概听懂了。
牧仁不是北戎人,似乎是被当做战利品的外族人,他长得很白,所以就用一种草来涂脸,这种草汁很蜇眼睛,但是以让人的皮肤变得很深。
江宛有些明白了:“所以他往脸上涂草汁,是为了融入你们?”
江宛这句话有点难懂,小姑娘没有听懂,含着糖块,悄悄循着远方的呼唤声溜走了。
第三十九章 牧仁
江宛对那个叫牧仁小家伙起了好奇心,便特意留神观察他。
其实她还是可以用糖块去和那些北戎小孩子换消息,不过海勒金给她的糖已经不多了,她要省着点用。
况且江宛心里清楚,这些小孩之所以愿意和她交流,并不是因为她讨人喜欢,他们找她说话,只是为了练口语。
她不傻,对那些小孩子藏在眼底的戒备与疏离看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那三个常客——照日格,巴日,和哈日伊罕。
这三个小孩的名字里都有日字,但江宛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在北戎话里是什么意思。
这三个小孩也是最喜欢欺负牧仁的。
说起来,照日格他们学汉话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希望将来可以和汉人做皮毛生意,不要被骗,还要讨价还价,争取将汉人说得哑口无言,感佩于他伶俐的汉话,将货物白送给他。
为了这样的明天,他们努力着。
努力没话找话,强行和江宛说话。
江宛却总是注意着牧仁。
她渐渐有了些发现。
牧仁发色很浅,皮肤很白,高鼻深眼,并不是北戎人常见的长相,也不像中原人,似乎是更北边或者更西边才有人长这样。
江宛的视线却刺痛了牧仁。
他像一头愤怒的小牛犊,大步冲向江宛,然后问:“你看什么!”
奇怪,这个小孩说大梁官话的时候,竟一点口音也听不出。
难道真是大梁人?
江宛有些激动道:“你不是北戎人吧。”
这小孩却像是被戳中了痛脚,一下跳了起来,捡起地上的烂泥巴砸她,用北戎话狠狠骂了她两句。
江宛反正听不懂,也就不为所动:“你听得懂我说的话,为什么不用大梁话骂我?”
她越是云淡风轻,他就越是愤怒。
最后,她把人家小孩气跑了。
江宛捂着心口,忽然觉得良心有点痛。
草原上早起了寒风,汴京的秋天却来得有点迟钝。
又是一场秋雨下去,天色才真正凉透了。
福玉出嫁的日子,也就要到了。
初九这日,小青山已经处处挂红。
“姑祖母,我就要走了。”福玉伏在安阳膝上。
安阳摸着福玉的头发:“好孩子。”
福玉撒着娇把头往她怀里蹭,忽然抱住她的腰,小声抽泣起来。
安阳大长公主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发顶,眼神却是一片冰封。
福玉心中满是眷恋与不舍,可她知道,她没办法永远留在这里。
在小青山的这一个月,姑祖母让她过得像个真正的公主,她无忧无虑地享受着青春能带来的一切。
可是没办法,她终究还是要穿上那身嫁衣,离开故土,远嫁南齐。
福玉抬起头,像看真正的母亲一样孺慕地望着安阳。
安阳保养得当的柔嫩指尖拂过福玉的脸颊,揩去一粒温热的泪珠:“好孩子。”
福玉跪坐在地上,泪水沾湿了安阳大长公主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