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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一片肃静。
承平帝的视线扫过满地的后脑勺和后背,昏昏沉沉又晕了过去。
周太医一马当先,冲过去将承平帝放平,又是搭脉,又是掰开嘴看舌苔颜色,一通忙活,然后刷刷写下了一个方子,叫众太医都看过后,送去抓药煮药了。
宫里怎么忙乱且先不提,如今小青山却是一派欢欣鼓舞。
这安阳大长公主要过生辰了,可不得赶忙布置起来,而安阳则成了偌大一个山庄里最清闲的人,她正叫人把秋日的最后一波桂花收起来,榨了汁做桂花油。
史音过来的时候,安阳正嫌桂花的味道太浓,乘着肩舆往花园里去。
史音便默默跟了上去。
花园里有七八个亭子,周围景色各异,安阳大长公主今日去的这一个叫坞云亭。
亭子边早就布置得当,史音扶着安阳下了肩舆,坐到亭中。
安阳是来消闲读书的,见史音有话要说,便先叫她讲。
史音道:“昨夜顺妃给陛下下了毒,陛下吓得跟什么似的,立刻把药吃下去了,如今一夜过去,已然毒发,面上生了好大一个疮。”
“怪不得今日他没上早朝。”
史音笑吟吟道:“殿下寿辰也在眼前,这是双喜临门。”
“且不忙,先说说当时情形?”
“程老太医说了两句,被关进牢里了,其余太医根本没有敢出头的,可不就方便了咱们的周太医。”
安阳点了点头,倦倦道:“他吃了药就好。”
其余诸事,早就打点妥当。
可笑余葑聪明一世,最终却败给了自己的怕死。
这种毒是千挑万选,特意为他准备的,希望他在死前这不多的日子里,好好享用吧。
安阳微微笑了起来。
第八十三章 孩子
承平帝中毒的消息暂时还被瞒得严严实实,他虽错过了一次早朝,不过对外只说是太后抱病,所以他去侍疾了。
京城的消息要传到北地,就算用上飞鸽,最快也要两天,所以江宛不光不知道承平帝中毒,也不知道承平帝封了个文怀太子的遗腹子晏王。
“晏这个字,是个好字。”安阳大长公主在喂鱼时忽然说。
“晏,天清也。”史音道,“殿下说得对,的确是个好字。”
安阳淡淡一笑,继续把糕点碾碎了撒进鱼池,天渐渐冷了,这些鱼也不大爱动弹,也只有争食的时候才有这样劲头。
想来人与这些鱼也没什么不一样,为食为财,庸庸碌碌一生而已。
……
北地雪过天晴,天气猛地冷了一大截,江宛起初还乐意出去走走玩玩,如今却只愿意窝在屋子里,这世上若有什么人是最不怕冷的,一定是还不知冷热的小孩子和火气正旺的少年人,也就是圆哥儿和无咎了。
他们每每出现在屋里,都要嚷嚷着热。
尤其是无咎,恨不得脱得只剩寝衣。
这一日,霍娘子派人送来了一箩筐花生红薯,说是庄子里收上来的最早一批,叫她尝尝。
江宛就倒了一些倒炭盆里埋起来。
抚浓见了,笑道:“这可是最上等的金丝无烟炭,夫人用它来烤地瓜,烤出来的地瓜可不能像街头卖的那样一文一个了。”
“那你说卖多少?”江宛跟她闲聊,手里的书也没放下。
“咱们家霜炉铺卖的金丝无烟炭素来是能与皇宫里用的一品炭比肩的,当然卖的也贵,虽不至于一两银子一两炭,这却也至少三两一斤,这炭盆里就算有一斤,那就是三千文,夫人放进去五个地瓜,那本钱就是六百文一个,夫人至少要赚三成,凑个漂亮的价,就算八百文一个吧。”
“暴利啊,”江宛被她说得都动心了,“一个地瓜卖将近一两银子。”
“夫人,还得刨去炭钱呢。”
“可是这炭也不是一次只能闷五个红薯,这不是耐烧吗,想来闷个二十个也是有的,这成本就是三百文,你可要卖八百文。”
“再添个明氏的名头,就在霜炉铺里卖,夫人信不信,我上街去,准能一个卖一两。”
“你就想美事儿吧。”江宛笑道。
不一会儿,倪脍过来了,他道:“夫人,阿牛回来了。”
江宛:“他出门了?怪不得这几天一直没见他。”
倪脍的神情却显得有些凝重:“他还带了个孩子回来。”
“孩子?”江宛把书一丢,“莫非是……”
“夫人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倪脍道,“阿牛一直赶路,身上尘土多,就不过来见夫人了。”
江宛立刻对抚浓道:“替我更衣。”
抚掩立刻拿来了大氅。
替江宛穿戴好后,抚浓就要跟着江宛出门,江宛却道:“你留下吧。”
抚浓含笑道:“是。”
江宛一走,抚浓留在屋里半刻钟后,便悄悄出了院子。
她觉得倪脍和江宛的态度都很奇怪,所以想去告诉霍娘子那边的人。
再说江宛,匆匆到了徐阿牛等人住着的院子里,徐阿牛刚换好衣服出来,脸上头发上还是灰扑扑的,他对江宛抱拳:“夫人。”
“我听说你在路上捡了个孩子回来……”江宛猛地一顿,屋里走出个灰头土脸的小孩来,衣服上全是泥灰,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灰蒙蒙的,却有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
“牧仁?”江宛难以置信。
牧仁羞涩地笑起来,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江宛。”
这个名字他从没有叫过,现在却可以脱口而出,大抵是牢牢记在心里的。
江宛正要过去细细看看牧仁,倪脍却往前一步,拦在江宛面前,气愤道:“夫人,你看看阿牛,年纪不大,儿子倒有了!”
什么儿子?
对了,这到底是霍娘子的地盘……
“阿牛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吧,阿牛,这是怎么回事啊?”江宛摆出一副盘问的模样。
徐阿牛在来之前就和倪脍套过词了,流利道:“别提了,我这一出门就被这个小乞丐缠上了,就这小泥孩,非说我是他爹,又哭又闹又吵着吃糖葫芦,但是后来吧,我发现他其实是被一个拐子逼着出来乞讨,我杀了人贩子,泥孩非要跟着我,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江宛嘲讽道:“那你干脆认个儿子得了,反正看你这副尊荣,估计将来也找不到媳妇儿。”
倪脍跟着嘲笑:“也就是你傻,你肯定是被人骗了。”
他们演得太逼真,叫牧仁有些惶恐起来,他咬着嘴唇,表情可怜巴巴的。
江宛便对他挤眉弄眼扮鬼脸,牧仁才又笑了。
倪脍唉声叹气:“咱们哥几个里,数我年纪最大,姑娘见了,肯定以为这孩子是我儿子。”
这戏再演下去,就有点过了。
江宛拍了倪脍一下:“行了,孩子已经捡回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丢出去,咱们养着吧。”
倪脍苦着脸:“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边上传来一声:“什么只能这样了?”
江宛回头,见无咎和圆哥儿一人手里握着个糖葫芦,正站在院子外。
一大一小,大的正是青春年华,英气勃勃,小的还一团稚气,玉雪可爱。
这夹在中间的牧仁便觉得有点自惭形秽了,他扯了扯破烂的衣角,悄悄往后缩了缩。
这动作却正好落进江宛眼里,江宛大感心疼,于是顾不得和两个孩子打招呼,先朝牧仁走了两步:“好孩子,你先去换身衣裳吧。”
“他是谁?”圆哥儿噘着嘴,也不知哪儿来的危机感,“这个哥哥我不认识。”
无咎不动声色,咬下一颗糖葫芦嚼着。
牧仁搓着衣角:“我……我叫牧仁。”
江宛:“圆哥儿,说牧仁哥哥好。”
圆哥儿最听江宛的话,一边舔糖葫芦,一边含糊道:“唔仁哥惹好。”
“什么五仁,我还以为月饼呢。”无咎对牧仁一笑,示威般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牙齿上沾着一粒晶莹鲜红的山楂皮。
牧仁:“”
第八十四章 敌意
无咎心情不大好。
牧仁那小子一看心眼就多,而且娘们儿唧唧的,跟江宛说了三句话,就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要哭不哭的,这种做派,恕他见识少,倒是只在青楼女子身上见过。
无咎板着脸,希望有谁能注意到他在生气。
然而无论是江宛还是倪脍,甚至是圆哥儿,都对新来的小白脸比较感兴趣。
说起来,这牧仁是真白啊,白得不像中原人,就是脸上有些浅浅的斑痕,不晓得是不是胎记。
在江宛看来,牧仁脸上还未褪的草汁痕迹反叫让他多了两分淘气可爱,他生得漂亮,睫毛长长的像个小姑娘,兴许是换了环境的缘故,他在草原上还有几分粗蛮,现在却总是安安静静低着头,像只被吓呆了的小动物。
江宛摸摸他的头发:“你不要害怕,这里很安全。”
圆哥儿吃完糖葫芦,摇摇晃晃地走到牧仁跟前,伸手去擦牧仁的脸:“哥哥脸上脏了。”
圆哥儿皱起小眉毛,他用胖嘟嘟的手指蹭不掉那些痕迹,就从袖子里扯出绣着小猫的手帕给牧仁。
牧仁接了手帕,却有些手足无措,他摸了摸脸颊,把手帕小心地叠好。
圆哥儿歪头看他,见他不用手帕擦脸,又是一扭身子,气鼓鼓钻进江宛手里,拿小手指点着牧仁:“哥哥脏,还不擦。”
江宛搂着他,笑道:“哥哥不是不擦,是擦不掉,只能慢慢等,每天早上洗脸的时候洗掉一点点,过一个月,就没有颜色了。”
圆哥儿搞不懂,但是也不太在乎,多了一个小哥哥做玩伴其实也挺好的,他从江宛怀里挣扎下来,又从怀里掏出两颗包在花色糖纸里的松子糖:“给你吃。”
“谢谢。”牧仁接过糖。
对圆哥儿来说,分享的最终奥义,就是对方也喜欢自己的分享,而且能说一声谢谢。
牧仁剥开糖纸,见其中糖块晶莹,低头含进嘴里,笑着说:“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