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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飞舟一听这话就急了,猛地咳了两下,又是两口血涌了出来。
权青允吓得用手去捧那些血,心里想着的是这孩子这么瘦,全身上下都流了那么多血出来,眼瞅着血都要流干了,怎么还能再吐呢?
这样想着,话就说了出来:“忍着点儿,别再吐血了,你可没有多少血可以吐了。一定要撑到太医来,其它的事情都交给我,什么都不要管。”
夜飞舟缓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立即就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总是喊打喊杀的,都是自己府里的人,当初精挑细选才选进来的,因为这点小事真不至于。只管约束好就行,若真有那起了外心的再杀也不迟,其它的不必牵连。”
他想说这还是点小事?但又觉得都这种时候,这孩子说什么他听什么就好,同他计较什么呢?于是就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话。
夜飞舟却没看到他点头,他视线有些模糊,眼睛里全是流进去的血,看人影影绰绰的。便追问了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
他便答:“听见了,不杀。但是飞舟,你必须得告诉我,是何人伤你至此?”
夜飞舟苦笑了下,“很多人。”
“很多人是什么意思?”
“很多人就是很多人,个个都是高手,我哪能叫得上名字。但我数过了,一共三十五个。”
权青允的手都哆嗦了。
三十五个顶尖高手围攻夜飞舟一个人,那得是何等惨烈的场面?
他当然知道夜飞舟的武功有多高,当年送这孩子去习武,拜的那个师父人称江湖第一疯子。而之所以被称之为疯子,是因为那人收徒有一个十分变态的要求——要么永不出师,在他跟前为奴为婢,一生尽孝。要么选择出师,但在出师之前要与他打一场,能把他打死才算正式走出师门。
这个规矩满江湖皆知,所以他也不怕徒弟跑,因为只要他还活着,江湖上就没有人会承认跑出去的那个是他徒弟。且不但不承认,还会接下那疯子的高额悬赏对逃徒进行追杀。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越是苛刻的条件,就越是吸引人想去挑战。甚至都有人带艺拜师,就为了将疯师父杀死,从而成为江湖中有名有号的顶尖高手。
所以疯子一生收徒无数,他住的山谷里也奴役无数。因为没有一个徒弟能将他杀死,即便他倾囊传授,那些人依然出师无望。后来渐渐的,有些徒弟也认命了,干脆放弃出师的想法,就老老实实待在山谷里,守在师父身边。也有些徒弟在等待,等师父老死,或是等着哪天兴许能有天资独特的小师弟入门,杀了师父,解救他们大家。
夜飞舟当年入江湖习武,权青允是一万个不愿意他拜入那个师门,但夜飞舟愿意。用他的话说,就是如果出不了师也挺好的,就在山谷里陪师父一辈子,总比活在夜家强。
他从来都拿这个孩子没有办法,只能依了他。当时想的是,就给他十五年时间,若真出不了师,大不了他跟朝廷借兵,平了那山谷。
江湖就是江湖,可以与朝廷各自为政,但那也是在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如若朝廷真要计较起来出兵围剿,再强的高手,也面对不了百万雄兵。
这是他的打算,但夜飞舟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学艺十二年,他与疯师父大战三天三夜,最终一剑将其斩杀,成为五十年内唯一一个出师的高徒!
第256章 夜飞舟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夜飞舟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为此身受重伤,足足养了一个月才好。
疯子死的那一刻,山谷中所有师兄师弟都在欢呼。因为师父死了,不管是谁杀的,他们都可以离开了,都可以回到自己家,回到江湖,去做他们想做之事。
然而,除了夜飞舟之外,谁都没有走成。
疯师父身边的小童用一壶毒酒毒死了所有人,最后连自己也没放过,一块儿死了。
偌大山谷,就只剩下夜飞舟一个活人,那一夜,尸横遍野,隐隐听得狼嚎。以至于夜飞舟回家都一年多,每天夜里都还会做噩梦,梦到山谷中血流成河的景象。
就是这样的高手,与三十五人对战,最后伤成这样,可见他去的地方有多重要。
权青允深吸一口气,再问他:“有杀人就有主子,他们的主子是谁?你究竟去了哪里?说去庄园是骗我的对吧?飞舟,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算我求你。”
夜飞舟听着他说话就笑,“我怎么可能去庄园,送到庄园里的那个妇人跟我也没有半点关系,我根本就不认识她,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清楚。那是我三妹妹托我看着的人,据说是六殿下的小妾。我替她养着那个妇人,换了她一个消息。”
他声音虚弱,有气无力,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要缓好一阵才能缓过来。
权青允有心想让他别说话,歇着。可一来他实在是想知道这孩子在搞什么鬼,二来他也是怕一歇着,这孩子就睡着了,一睡着了,那想醒就不一定了。
所以就只能一直同他说,听他说消息,他便问:“什么消息?”
夜飞舟“恩”了一声,想抬手,试了半天没抬起来,只好放弃。“我实在没力气,你自己掏吧!我怀里有三封信,你拿出来。”
权青允不明就里,但还是按他说的去做,只是翻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了他。可就是这样,夜飞舟还是咬了两次牙,皱了三下眉。
他心疼得不行,却也没办法,许是这三封信特别重要,夜飞舟将它们藏到了衣裳最里层。他需要一点一点将外袍剥开,再去解内衫,再到里面的底衣。
血都沾在衣服上了,衣服也沾到肉上了,每动一下对夜飞舟来说都无异于酷刑。
权青允翻了两层就有点下不去手了,“等太医来了,给你处理好伤口再拿吧,好不好?”
夜飞舟坚决不干,“必须拿出来,趁太医还没来,赶紧取出来。这三封信除你我之外,再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也不能再被第三个人瞧见。你翻吧,我能忍住疼。”
权青允干脆取了剪刀来,把衣裳一点点剪开,总算是把那三封信拿在了手里。
信是用油纸包着的,外面一层全是血。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就总想把这些血再给夜飞舟塞回去,可怎么能塞回去呢?流就是流出来了,除非保住命,再慢慢的补。
“就为了这个东西?这到底是什么信,几乎搭进去你的命?”他万般不解。
夜飞舟只说:“你找开看看。”
他坐到榻边,依言将信打开,一看之下脸色大变。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究竟从何处得来?”
夜飞舟说了实话:“这是四殿下的人多年前拦截下来的,他握着这个证据就是为了从归月回来找你报仇。因为你当年害了他的母妃,导致他被送去归月做质子。这三封信的存在,不但四殿下心里有数,就连六殿下和摄政王也知道,并且也想得到。有了这三封信,就可以扣你一个里通外敌的帽子,可以威胁你,甚至控制你。即便控制不了,至少你也不能再同他们争什么了。殿下,这很危险,我必须得替你拿回来,否则有朝一日那就是粉身碎骨。”
“可你现在也是粉身碎骨!”
“我不怕,保住你就行。”
“……夜飞舟,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权青允起身,转过身背对着他。
夜飞舟从后面去看这个人,虽然眼睛里有血,看不太清楚,但这个角度却让他想起小的时候。那时候他个子矮,站在三殿下后面,就只能这样仰头看对方。
他有些迷糊,意识也兜兜转转,转过许多年。他跟权青允说:“小时候你就是这样把我护在身后,挡住了我父亲所有的喝骂和责打。我那时候就觉得这个背影一看就很安心,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哪怕我父亲打死我,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可以爬到仁王府,你就能把我给救活。”
他喘了两下,继续道:“我能活下来都是因为有你,所以我必须得让你活着,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要是你死在这三封信上,那我也就活不成了。所以你看,我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你,我也是在为了我自己。没有人不想活着的,我也不例外。”
权青允仰起头,有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无声地往下流。
这种感觉陌生极了,因为这是打从记事起,他第一次哭。包括母妃过世那天,他都只是伤心难过,却哭不出来。
父皇在世时就说过三儿子没有眼泪,有那么多人说他假仁假义冷血冷情,却只有他知道,所有的一切表象,都会在面对夜飞舟的事情时,被击得一败涂地。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眼泪干了,他终于想起身后的人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
权青允吓得一激灵,立即转回身去看,却见夜飞舟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立时慌了,一步扑上前去将他的手攒在自己手里,一声声地叫他:“飞舟,飞舟你醒醒。”一边叫还一边用另只手去探他的鼻息,待发现人虽呼吸微弱,但总算还有时,这才松了口气。“飞舟,你听我的话,不要睡,一定撑着精神。这种时候要是睡着了,你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好不容易长大了,好不容易从你那师父手底下活着回来,可不能在这时候死了。”
他说了许多话,甚至说起他去江湖学艺的那些年,他其实偷偷去看过他很多次,并不只是一年一两回而已,他只是没有告诉他。
可是夜飞舟不醒,就一直睡觉,气息微弱,像个活死人般。
权青允没招儿了,“说你要我的命,你还真是要我的命。好,你听我说,明日我就散了府中所有妾室婢女,给她们银子,让他们远远离开临安城,不管去哪都好,唯一的要求就是永远都不要回来。往后我这仁王府后院儿再不会有一个女人,再没人惹你生气了,你听了会不会高兴?给我打起精神来,你要是想过好日子,就一定给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