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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多把贾平安送到大门外,目送他远去,回身赞道:“有郎君掌舵,这生意只会越做越大。”
他看了孙仲一眼,“你这是连话都不肯说,为何?”
孙仲嘴唇微动,“当年在沙场上都说完了。”
“古怪!”
金多进去。
晚些茶坊的活结束了,该回家的要趁着没打鼓回去。
孙仲慢慢的往回走。
他住在安义坊,就靠着明德门边,你说出城方便,可这年头谁没事出门?安义坊和道德坊一样,因为在皇城和宫城的那条主轴上,所以南北两边不开门,就开了东西方向的坊门。
西门在朱雀街边上,也就是在城门不远处,一旦车水马龙热闹起来,进出很不方便。
他慢腾腾的进了西门,有熟悉他的就打招呼。
“孙公回来了?”
孙仲点头,“回来了。”
顺着东西向的主干道往前,前方左边的巷子进去百余步,再往右就能到家。
黄二和几个闲汉蹲在那里聊天,见他来了就喊道:“孙仲,当初你从军中归家时我就说过你杀人过多会有报应,你却不信。你看看,你那孙儿这不就病倒了,请了医者也治不好你若是当年舍得给钱,我早就把你身上的煞气给驱散了”
黄二就是神汉,说是自己能驱邪,能驱除煞气,在坊中倒也有些威望。
那些人都在叹息。
“你那孙儿才七岁,孙仲,你有那请医者的钱,为何舍不得请我?”
黄二起身过来,眼中全是轻蔑,“此刻你改主意还来得及,否则你的那孙儿怕是”
孙仲的手猛地举起,黄二冷笑道:“还想动手?我不过是看你老迈,否则一拳就能打你个半死。罢了,你不肯就别怪我无情,你那孙儿过不了三日!”
孙仲脚步蹒跚的回到了家中。
几个儿子和儿媳都在,按照大唐的规矩,只要他在一日,儿孙们都不得有私财,更不得分居。
“阿耶,亮儿”
一家子儿孙聚拢,神色黯然。
“医者如何说?”
孙仲坐下问道。
一个儿媳说道:“说是要好医者,可好医者咱们家却请不起,那诊金怕是要把屋子卖了才行。”
这话夸张了,但因为一个孩子把一家子弄的不可开交。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那只是侄子。
孙仲摆摆手,“明日老夫去想办法。”
“阿耶,能有什么办法?屋子不能卖,家中哎!”
一家子叹息,愁云惨淡。
孙仲进去看了一眼孙儿,出来时神色平静。
第二日他吃了早饭,随即出门。
“阿耶,要不把家里的值钱东西卖一些吧?”
亮儿的父母终究忍不住了。
孙仲回身看着他们,平静的道:“老夫知晓了,等回来再说。”
一个儿媳在里面说道:“家中就那么多家什呢!不是我们心狠,若是真能治好了,别说是家什,就算是把陪嫁的那些都卖了也愿意,可那些医者一来看看亮儿就没了话,给钱给药,可那药吃了半点用处也无”
“老夫知道了。”
孙仲看了他们一眼,“安生。”
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要一碗水端平,否则迟早会生出乱子来。
他一路缓缓进了道德坊,贾平安已经去上衙了。
到了茶坊,孙仲寻了管事。
“老夫晚些出去一刻。”
管事点头,“莫要乱跑。”
孙仲点头。
他就站在大门外看着坊门方向。
郎君会在一个时辰不到后回来
秋风已经凉了,他就站在秋风中,脸上的皱纹宛如沟壑,里面全是岁月。
当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时,孙仲缓缓走过去。
兜兜淘气,早上起来就拿着一根细竹竿拍打着水池,说是要寻找昨日钓到的那些大鱼。那些鱼儿被她追的满池子跑,一时间闹腾不休,就被苏荷说了几句。
小棉袄觉得委屈了,就坐在门槛上等着阿耶。
她双手托腮,气鼓鼓的坐在那里,听到马蹄声回头,见阿耶来了,就欢喜的冲了过去。
“阿耶!”
贾平安下马笑道:“这是怎么了?难得坐在门口迎接阿耶,你大兄呢?”
“阿耶。”
兜兜殷勤的过来,“我帮你牵马吧?”
“不用,你还小。”
马圈里还有一匹神驹呢,再过半年就能骑乘了。
“阿耶。”
兜兜仰头,“阿娘生我的气了。”
“又惹祸了?”
面对女儿他总是没法板着脸。
“没有。”兜兜马上就辩解道:“阿耶你上次说什么鲶鱼效应,我就想着家里的鱼懒洋洋的不肯动,担心它们会死了,我就拿着竹竿去拍”
这活脱脱的就是熊孩子!
贾平安看到了缓缓走来的孙仲,就说道:“好孩子做错事了要道歉。”
若是做错了事情却依旧认为自己是对的,那不是宠爱,而是纵容。孩子长大后会觉得自己不会错,错的只是这个世界。
兜兜垂头丧气的哦了一声。
目送她进去,贾平安把缰绳递给徐小鱼。
“见过郎君。”
孙仲走过来行礼,贾平安颔首,“小鱼你们进去。”
“是。”
随行的护卫进家了,外面就只剩下了贾平安和孙仲。
金吾卫的早上给了消息,昨日持刀拦路的男子家中不少田地投寄在方外,此次因为方外的革新损失不少,所以来寻他的晦气。男子已经被交给了刑部,大概率会被当做是典型给处置了。
孙仲欲言又止,贾平安说道:“昨日我见你几度看着我,可是有事?有事径直说了。”
他很忙,晚些还得去高阳那里一趟男人犯错了也该认。
孙仲叹息一声,“老夫没脸”
孙仲进了茶坊数年,话少的可怜,也从未求过什么。许多幸存能归家的老卒都是如此。
“有脸没脸都说出来,我自会判断。”
高阳那个憨婆娘大概率正在扎小人,一边扎一边咬牙切齿的说他的坏话。
孙仲抬头,“老夫家中的孙儿病了,请了医者去看,可医者却说怕是要有名的医者才能医治,可老夫钱却不够,今日厚颜向郎君开口,便是想想借钱。”
他不习惯求人,可此刻却为了孙儿低下头。
若是可以,他甚至能下跪,甚至愿意用自己这条老命来换取孙儿的康复。
“孩子可能移动?”
“能。”
孙仲不知贾平安为何这般问。
“你且回去”
孙仲心中一冷。
“半个时辰后把孩子送到此处来。”
孙仲应了,虽然不知贾平安何意,但想着郎君总不会害自己。
他急匆匆的回到家中。
“把亮儿弄起来。”
孩子看着有气无力的,一动就呻吟。
孙仲毫不犹豫的把孩子抱起七岁的孩子不算重,但对于孙仲而言却不轻。
“阿耶,你抱着亮儿去何处?”
儿孙们不解。
孙仲也不解释,“只管等着。”
这等扛抱就是体力活,讲求的是韧性。
孙仲把孩子抱出去,没多远就被黄二看到了。
“你这是抱他去寻医者?我告诉你,整个长安都没人能治好他!”
孙仲目不斜视的抱着孩子出去。
而贾平安此刻正在授课。
郭昕听课很认真,他本在算学里听课,此刻来贾平安这里不过是开小灶罢了。
若说算学是初级班,那么贾平安这里就是高级师资班。
半个时辰正好。
“先生辛苦,要不弟子请先生去平康坊一游?”
老纨绔笑的很是猥琐。
“国子监就这般纵容你偷懒?”
贾平安觉得这货也算是个异数。
郭昕得意的道:“国子监的公事并不多,人却不少”
“人浮于事。”
贾平安觉得国子监的衰落是有道理的,“你这等人多了,国子监自然就衰落了。”
郭昕一怔,“先生却错了。弟子在国子监也没祸害学生,那些学生先生不知,那些学生大多都是富贵人家出身,甚至有俱是高官子弟的学校。
这些人飞鹰走马自不待言,平康坊更是他们的第二个家弟子还曾告诫过他们喝酒可以,嫖多了却会变蠢。”
这个老纨绔。
贾平安有些脸黑,郭昕赶紧解释道:“先生不知,嫖多了弟子第二日就有些昏沉,所以弟子在来道德坊之前的两日都会守身如玉”
“守身如玉是你这般用的?”
贾平安摆摆手,“赶紧滚蛋!”
“是是是。”
郭昕笑着起身,“先生此次仗义执言令弟子敬佩之至。”
“什么仗义执言?”
贾平安随口问道。
“外面都有了消息先生还不知吗?”
郭昕笑道:“先生那一夜去求见法师,随后一番话让法师欣然站出来为苍生说话。
先生不知外面如今不少人都说太子一番话惹来大祸,先生一归来就为太子谋划,事成后悄然归去,正如先生那首侠客行中所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郭昕拱手,“先生高风亮节,弟子却是服气了。”
我高风亮节法师那边有人泄密,这些那些方外人要把我恨之入骨了。
法师,咱们说好的保密呢?贾平安满腔悲愤,却微笑道:“这些只是寻常事,哪里值当琢磨?”
先生学问高深,本以为人也就那样可没想到啊!
郭昕晚些去了吏部,寻了舅父吏部侍郎程远泽。
“国子监那边说你整日浪荡!”
程远泽很是恼火。
郭昕的母亲是程远泽的大姐。大姐大了他许多,长姐如母,从小就是大姐教他识字,带着他玩耍所以姐弟感情很深。爱屋及乌之下,程远泽对这个外甥也多了些照拂。
郭昕涎着脸道:“舅父,如今我跟着贾郡公读书,上进了许多。”
“学问只是其一,要紧的是学到做人的道理。”
程远泽板着脸。
“舅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