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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看了他一眼。
晚些茶水奉上。
李治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觉得不对,就微微蹙眉看了茶水。
一片茶叶孤零零的在水中飘荡
弹劾杨德利的奏疏多不胜数。
“一个亵渎封禅的罪名就足够了。”
“有封禅那钱不如拿去救济百姓。”吴奎觉得贾安平太稳了些,“封禅历史悠久,杨德利一番话把过往帝王都羞辱了。”
贾平安问道:“可错了吗?”
呃!
吴奎摇头,“没错,但”
“但为尊者讳。”贾平安说道:“都知晓封禅是个没谱的事,可大伙儿依旧乐此不疲。看看古往今来那些封禅的帝王,可成神了?还是说长命百岁了,或是说王朝永固了?都不曾,所以封禅就是蛋疼才做的事!”
吴奎:“”
弹劾杨德利就是弹劾贾平安,杨德利一旦倒台了,他的表弟也好不了。当然,若是贾平安倒台了,杨德利最好的法子就是带着老婆孩子溜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一辈子都别冒泡。
这便是某种程度上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吴奎犹豫了一下,“说交浅言深也罢,赵国公,认个错吧。你这里但凡上个奏疏赞同封禅之事,这一关就过了。”
赞同?
也就是低个头。
前世时他就是个棒槌,从踏入社会开始就在四处碰壁。
他不会那些钻营,也不屑于钻营。
他认定了只要努力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若是不够,那定然是我不够努力。
于是他不断碰壁。
若说李敬业是铁憨憨,那么彼时的贾平安就是个傻缺!
缺根筋的傻缺!
若是没有其它变化,他将会这么一直缺根筋的过完自己的一生。
失业了。
没钱了!
你要低头啊!
他就这么告诉自己。
随后他学会了低头。
穷了,要养活自己和家人,低头恰饭不丢人!
他低着头,但心中时常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直至有一日,一个客户和他混熟了之后,告诉了他。
当初并非是你低头我才让你做进来。
不是吗?
那一刻贾平安的三观崩裂了两观。
客户喝大了,搭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当时那个低姿态假!假的让人烦,一看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那种人。我看着你背着包在办公室外面来回走了许久,最后还是撞到个人才鼓起勇气进了副总的办公室
为何让你做的?因为你这人踏实,做事做人踏实。和你做,哪怕是贵一些我也心安。咱们不差钱,差的是什么?心安!”
原来我从开始到现在都没低过头?
我所谓的低头只是在心中告诉自己,哦,你该低头了。
但依旧还是那个鸟样!
怪不得我的业绩总是到死不活的。
不是我差,而是我压根就没学会低头!
吴奎见他没反应,就无奈的道:“低个头吧。”
“我从小被饿怕了。”
他真的从小被饿怕了。
几岁的时候,为了寻找食物他什么事都干过。夏天抓蚱蜢来烤吃,去别人的地里刨,希望刨出些根系来充饥,去抓过鸟,连味精都吃
被饥饿支配的恐惧让他永世难忘。
我可以接受在别的事儿上低头。
但这件不成!
封禅的耗费之大超乎想象。
“饿怕了”
你这个是什么神回答?
“对,饿怕了。”
贾平安点头。
吴奎坐下,“封禅乃是帝王一生最得意之事,谁阻拦了帝王封禅,谁就是帝王的对头,老夫又交浅言深了。”
贾平安颔首,“我知晓。”
好大喜功几乎就是帝王的代名词。
吴奎叹道:“可你为此丢掉兵部尚书的官职也愿意?不是老夫玩笑,陛下一怒之下,弄不好就能把你赶到下面去做刺史。”
“就算是去交趾也成。”
去了交趾那地方真心不错,改造一番就成了鱼米之乡。
“你要知晓,在所有人的眼中你和杨德利是一体的,杨德利弹劾了什么,就是你弹劾了什么。”吴奎苦笑:“罢了,说不动你,不过哎!看天意吧。”
贾平安照常理事,下衙时间到了照常下班。
“兄长!”
李敬业摸了过来,“听闻你被弹劾了,不,是你表兄。”
“嗯!”
贾平安牵着阿宝,神色如常。
李敬业吸吸鼻子,“要不去倭国吧,咱们兄弟一起去倭国,那边女人多”
你想生出一个民族吗?
贾平安无语。
“小贾!”
崔建来了。
“那事你要小心,我的意思低个头。”
崔建低声道:“当然,你若是想做名臣,那在此时万万不可低头,头一低”
gdp就会掉。
贾平安笑道:“我有数。”
我不想做什么名臣。
“春风得意不长久。”
秦沙出现了。
这货早些年被李义府派去盯着贾平安寻陨石,被收拾了一次,最近看样子小日子不过。
“你的马蹄有些问题。”
秦沙低头,贾平安早走了。
秦沙冷笑,随即和几个同是李义府一系的官员说笑。
他的家在崇义坊,若说皇宫和皇城是一环,那崇义坊就是货真价实的二环,寸土寸金的好地方。
他一路到了家门外,进门后,家中的仆役来禀告。
“老夫人今日吃的少了些。”
秦沙急匆匆的去了后院,妻子杨氏迎过来。
“阿娘如何?”
杨氏说道:“今日不食饭食。”
秦沙进了房间,他的母亲张氏就坐在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
“阿娘。”
张氏抬头,“李义府不是好人,大郎,你离他远些。”
秦沙笑道:“是呢,阿娘放心,我早就离开了李义府。”
张氏松了一口气,喘息了几下,“我不担心别的,也不担心你的名声,名声能填饱肚子?不过人不能太得意,大郎,我这辈子都在长安城中,见识了许多得意的人,可最终都没落了。得意到了极致就会用身家性命去赔。”
“是。”
秦沙给妻子使个眼色,示意做饭。
他坐在床榻边陪着母亲说话。
“要离远些,不要太得意。”
“是。”
“不要贪婪。”
“是。”
晚饭后,秦沙和杨氏上床,杨氏才说了些事。
“医者说了,阿娘的病早些年救的晚了些,终究落下了病根子,年岁一大就爱发作要养。”
“是。”
第二日到了吏部,秦沙去请见李义府。
“相公”
秦沙一脸苦笑,“我厚颜了”
李义府眯眼看着他,“你该早说。”,他抬头,“来人。”
另一个心腹姜琦进来,李义府吩咐道:“老夫这里有事交代秦沙去做,你去拿了两万钱给他。”
秦沙低头,眼眶红了。
李义府把这事儿抛之脑后,“杨德利可惧了吗?”
秦沙摇头,“昨日看着没事人一般。”
“他只是小卒。”李义府笑道:“谁有兴趣去弹劾一个御史,这是冲着贾平安来的。贾平安如何?”
“下官去打探一番。”
贾平安刚到兵部。
今日弹劾的力度更大了。
吴奎突然出现。
“朝中正在商议把你贬官地方之事。”
吴奎焦头烂额,“换个人来做尚书老夫不敢担保自己会不会从背后捅他刀子,你赵国公厉害,老夫却不敢。为了老夫的安危,赵国公,低个头吧。”
贾平安摇头,“别的事尚可,此事万万不可。”
封个鸟毛的禅!
你要说长安边上就是泰山倒好说,大不了弄些俘虏来修建台子什么的,大伙儿出门就能去祭拜天地。
朝中议事很激烈。
许敬宗强烈反对把贾平安贬官地方,李勣没说话,上官仪没说话,李义府也没说话。
于是朝堂之上就成了许敬宗独口相声的表演场。
“陛下,万万不可啊!”
“臣想到了比干!”
皇帝的脸黑了。
这个老东西还是那个口无遮拦的毛病,改不了了。
“散了!”
四个宰相散去,帝后坐着没动。
武媚眸色平静,“李勣稳沉如山,上官仪有些小家子气,李义府明哲保身,许敬宗依旧是老样子。”
皇帝说道:“所以朝堂变化多端,许敬宗却从不变。李勣都活成了千年的狐狸,他知晓此刻一旦为贾平安说话,朕反而会多了不满,弄巧成拙。至于上官仪,小聪明有,做事也算是勤勉,可以用。”
他没有点评李义府。
“让沈丘来。”李治笑道:“朕昨日态度暧昧,于是弹劾的人多了不少。今日朕再提此事,这便是暗示,随后攻击如潮,贾平安可还稳得住?”
武媚点头,“我信平安!”
她起身走到殿外,看着长空幽幽的道:“要想成为人上人,要想站在庙堂指点江山,这些都是必须的代价。平安,许多人在看着你”
沈丘来了。
“赵国公依旧在兵部理事,不过有人说赵国公好像有些不耐烦了。”
“他心慌了?”
李治琢磨着。
帝王必须要琢磨臣子,随后从中分个高低,可信任的又要分一下,谁能干,谁只能当炮灰,谁只能当酷吏
这是帝王的基本功。
“朝堂便是看不见血的沙场,许敬宗是秉性如此,对朕坦然,所以能立足;李义府是酷吏;李勣是靠着无数征战站稳了脚跟,上官仪压根就没站稳过脚跟。”
皇帝的声音很平静,“你总是撺掇朕给贾平安升官,如今升了。可他靠什么在朝堂之上立足?忠心?那就是个狡猾的,上次朕看到他哄走了太子的一本绝版好书,后来有人在他的书房里见到过”
武媚的脚动了一下。
“既然他做不到许敬宗那等忠心,可能做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