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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平息了下来。
她抬头望去,少年一袭白衣胜雪,手执一柄墨色玉笛,眉眼温润,笑容清浅,优雅矜贵。
夙弦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这个少年,许是今夜的月色实在太美,竹林的气氛又太过静谧美好,那飘逸的白衣,仿若谪仙临世,从画中走来。
第一次见面,他们隔着屏风,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将他当做一个医者,却记得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似能抚平人心中的烦躁;
第二次“偶遇”,她反感他的算计,心中自然也只有算计,只将他当做一个可能的合作伙伴;
今夜再见,他似乎又变成了记忆中不同的样子,夙弦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眼中的惊艳。
“江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夙弦好奇问道,后院的守卫,什么时候这么松懈了?
“大小姐怕是忘了,去见主君前,你吩咐过,要将楚洛安置在你的院子里,为了完全的保密,不许府医接手,只让我一个人诊治。”江离道。
夙弦这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她急着去和夙疆通气,映雪问起如何安置楚洛,她便直接让人将楚洛安排在了她的院子里。
弦月城的私牢其实是关押重犯的好地方,但是又不能将楚洛当成一般的重犯来对待。何况,夙阀之中,多的是有异心的人,又有夙绫这个吃里扒外的虎视眈眈,把楚洛放在哪儿,她都要睡不着觉的。
这样衡量之下,唯有把楚洛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才能安心。
正好,她的院子就在那紫竹林里,竹林虽清幽,里面却有阵法,楚洛既然要安心养伤,还是少与外界接触的好。而江离……
相比于府中府医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江离在夙阀孑然一身,毫无根基,暂且只能依附于自己,他是最好的选择。
若他可信,那是最好的;若他有了二心,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能随时提防。
“楚洛的伤的怎么样?”夙弦问道。
“若不出意外,明日便能醒来。”江离道。
“他的腿,能恢复吗?”
“若是别人来医,是没希望的,若是我来医,用不了一个月,便可以恢复正常,”说着,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夙弦一眼,“关键,还要看大小姐想让他恢复到何种程度。”
夙弦笑了,和聪明人说话,真的是很省心。
她丝毫没怀疑江离的话,从上次江离能轻而易举地破了夙绫的局,就能看出此人在医道上涉猎极广。
“命,一定要给我保住,至于腿,我们夙阀可没那么多名贵药材给他医治,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也不错。不过,这件事,暂时就别让旁人知道了,万一楚洛伤心过度,一下子气死了,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前世她被楚落和夙绫害得不能生育,又哭瞎了眼,如今既然夙绫也损了身子,那么楚洛又凭什么全须全尾的呢?
“好,大小姐既然吩咐了,莫敢不从。”江离颔首道。
他这般风轻云淡的的态度,倒是让夙弦侧目,“你,就不觉得我恶毒?”
江离却并没有直接回到她的话,反而径自走到她身旁坐下,勾起了琴弦。
“你做什么?琴弦已经断了,这琴,不能用了。”夙弦的语气颇有些遗憾,这绿绮陪了她好多年了。
“谁说琴弦断了,琴就不能用了?”江离反问。
夙弦语塞,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人是在抬杠?
可下一刻,她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熟悉的琴声在竹林中缓缓响起,这是她方才弹奏的《四季谣》的春季篇。
少年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段段优美的旋律自他的指尖倾泻而出,从最开始的懵懂纯真,到热烈奔放,再到宁静舒缓,归于平淡、安乐。
这是《四季谣》,却又分明不是《四季谣》,前两章春季和夏季,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后面的秋季和冬季,原本的曲子是落寞萧瑟,直至最后归于虚无,而不是江离手中,那岁月静好的安逸。
“你以前,也学过这首曲子?”夙弦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首曲子,并不是男子弹奏,它描述的,是闺中少女的情思。
春,代表豆蔻之年,桃花树下的一见倾心,懵懂纯真而青涩的爱恋;夏,则是渐入佳境,爱意渐浓,炽热而烂漫;秋,是热恋过后逐渐归于平淡,二人之间的感情,如渐渐枯萎的落叶,有了落寞和酸涩;冬,爱人彻底变心,厌弃了少女,少女的爱走向死亡,被纷飞的大雪一点点地覆盖、埋葬。
记得当时学这首曲子的时候,乐师曾感慨,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要守好自己的心,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守好自己的心吗?可前世,她还未来得及动心,心就已经死了。
“我从前没听过,但我母亲极善音律,我天生便对音律很敏感,所以只要听过一遍,也就会了。”
江离侧过头,看向身旁与他并肩抚琴的少女,月色下,少女的脸笼在朦胧的光华之中,有些看不真切。
他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终于想起来,那日在灯光下,看到她的侧脸,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的侧脸,竟然和记忆中的母亲,那样像……
这,是他的错觉吧?
第十八章 我的心很干净
“那你母亲,一定是个很美好的人吧?”夙弦一直觉得,音乐是有灵性的,一个精通音律的人,灵魂也应该是干净的。
“她已经去世了,无论是个怎样的人,这个世上,能记得她的人,也只有我而已。”江离的眸光黯了黯,划过几许沉痛。
“呃,抱歉,是我冒昧了。”夙弦真心地道歉,这样揭人伤疤,确实不好的。
“没事,其实,你长得有些像她。”
“啊?”夙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那我们还挺有缘分的,长得像,也都这么喜欢弹琴,不过我的天分差了点,完全达不到你这种地步,只听一遍的曲子,就能改的那么完美,还是在少了一根琴弦的情况下弹出来。”
夙弦倒是对江离有些佩服了,对他的印象亦改观了不少,她一直认为,能懂的音乐的人,心灵都不会肮脏到哪里去。就算有些算计,也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
“我比我母亲,要差得远。”江离苦笑,“我心中的杂念太多,算计太多,心不够纯净,只能弹得出,最浅显的旋律,却弹不出,曲子的灵魂。”
“这话,我是不赞同的”。夙弦摇了摇头。
“哦?大小姐不赞同什么?”
“杂念太多,心存算计,心未必就是脏的。
我杀过人,而且,我这一生,还会杀更多的人;我每一日,都要殚精竭虑的算计,算计着活下去,算计着活的更好。可我相信,我的心,是干净的,因为我从不伤无辜之人,从不行龌龊之事,我活的坦坦荡荡,我无愧于任何人。”
夙弦伸出手,十指洁白纤细,犹如上好的羊脂暖玉,剔透莹润,“就像这双手,她染满了鲜血,可我从不觉得,我的手,是脏的。”
她曾是失败者,今生为生存,也为复仇,可她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若世间真有轮回,她亦相信,死后下地狱的人,不会是自己。
最初醒来的时候,她也曾迷茫过,自己是不是罪孽深重?可很快,便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没有错,即便前世的最后,手染那样多的鲜血,她也没有错。
江离张了张嘴,对上少女清澈坦然的眼眸,突然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她说的是对的,她,真的是他见过的,最干净的姑娘。虽然她不单纯,不天真,似是经历过世情沧桑。
“好了,我又在胡说八道了,你听听就算,继续说说你母亲吧。”
“好。”
也许是这个姑娘,在这一瞬间,触碰了江离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让他有了倾诉的欲望。
她也很爱抚琴,亦有着很温柔的眉眼,很像母亲的侧脸,和母亲一样干净的心……
“我母亲,她也曾和你一样,有着很高贵的出身。在前朝未灭亡的时候,她出身于一等一的世家大族,甚至和夜家、林家那样的顶级世家相比,也未逊色多少。而且,她是家中独女,自小受尽万千宠爱长大,从不知愁苦是什么滋味。
以她的容貌和家世,原本可以嫁一个很好的人家,相夫教子,过幸福美满的一生。可是,她却偏偏爱上了我父亲。
我父亲虽然不是出身寒门,却也不过是一个小家族的子弟,一个军中最低等的武将,他们的身份,本不匹配。可是我父亲生得一副好皮囊,又弹得一手好琴,在他刻意的安排下,竟接近了我母亲。
我母亲本就被家人保护的太好,太过单纯,很少接触外男,在他的有意引诱之下,一颗心,也就这样沦陷了。”
“那,后来呢?”夙弦的心一紧,她直觉,这不会是个幸福美满的故事。
那个有着干净的灵魂,又很单纯的女子,最后是怎样的结局呢?
“后来的发展,就很俗套了,我父亲利用我母亲家族的势力,得到了很多的机会,以惊人的速度崛起,再后来,大夜没了,我外祖和几个舅舅都殉国了,我母亲家族彻底败落。
这个时候,我父亲将自己真爱的女子娶进门来,我母亲没了,我也被赶出了家门。”江离的声音依旧淡淡的,甚至连唇角的笑容都未变过,可夙弦,却依然能感到,那话语里,痛彻心扉的悲伤和恨意。
她突然觉得,她和江离,在某些地方,其实很像。他们都是那种,心里越痛,越恨,却笑的越温柔的人。也许是因为,骨子里都太过骄傲,不愿将心里的伤口给别人看。
望着江离这张好看的过分的脸,她禁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如果是前世的自己,被江离这样的人刻意接近讨好,能抵挡的住吗?
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