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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着的士绅们见有了出头之人,纷纷说起来,依旧是不肯分田,还各有各的道理。
他们不是不怕死,也不是爱财胜过自己的性命。
而是因为这些田地都是家族的产地,在这个时代,家族才是他们的根基。如果没有家族帮衬,他们读书考学不成,婚丧嫁娶不成,做点事与现在是天壤之别。
如果是自己的田,这样被人拿刀逼一逼,给就给了。但今日若是拱手把族中田地让出去,往后自己和妻儿要面对的就是被族人戳脊梁骨的一生。
这一刻,士绅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族,他们终于还是迎着王笑的屠刀……小心翼翼地叫起委屈来。
“国公爷啊,我曾家真的没有多少田地……”
“国公爷……”
“还不够是吧?”王笑冷笑一声,道:“没关系,我们一起看看。”
随着他这一句话,堂中又是一静,所有人都心慌起来。
——这……这混世魔王又要做什么?
~~
刚才在孔府外,佃户们闹到最起劲之时,蔡悟真忽然领着兵马冲出来,将士们还提着一个个带血的麻袋。
那场面血淋淋的,闹事的佃户们骇破了胆,一边惊叫着一边给官兵让开道路,也不知踩踏了多少人。
等官兵过去,他们一时间也很迷茫,又想继续闹,又怕被官兵杀了。
紧接着,又是一大队官兵向孔府这边而来。
一众佃户目光看去,登时魂飞魄散……
秦玄策处事显然和蔡悟真不同。
蔡悟真比较实际,杀了两百多人,拿麻袋把头颅装起来,把大部兵马留在孙家管押犯人。总之他虽凶狠,但也内敛。
秦玄策杀得不多,就几十个,却是把头颅一颗一颗都挂在长枪上,一路招摇过市,队伍后面还用绳索牵着三四百个穿着中衣的犯人,一路悲嚎不断。
佃户被挤在路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个都是满面狰狞,还在往下滴着血……
不少人受不了这场面,转身就要跑,却见后面锦衣卫又驱赶着一群人过来,再后面还有佃户跟着。
两拨佃户当中还有不少人是相识的,虽然害怕,但还是打起招呼。
“土娃他爹,你咋来了?你不是说不肯给主家说话吗?”
“嘿,你当俺是你这蠢猪,俺老婆娃儿都活不下去了,还给主家说话?跟你说了弄了田地要紧。”
“那你咋还来了?”
“俺来告状。官府说了,告状有赏钱领,发两个馒头、二十文钱。”
“咦,官府这边也是两个馒头、二十文钱?”
“你傻啊,发钱又不难,就那些大老爷会发吗?官府就不懂得发吗?”
……
到处都是乱哄哄的议论。
孔家大门轰然打开。
秦玄策提枪大喊道:“各位父老乡亲!今日虢国公就在这孔圣人的府邸大门内,处置横行乡里的恶霸,为父老乡亲们作主!”
他声若洪钟,大吼声传开,所有人都是愣了一下。
“你们要来闹,好啊!虢国公今天就跟你们把这事掰扯掰扯……”
第752章 告状会
傅青主混在闹事的人群中,被挤到墙边站了好一会,忽然听到秦玄策的喊声,他四下看了看,对辛宜学道:“我们过去。”
一老一少有些艰难地挤过人群,向孔府大门走去。
“官府要替我们做主啦……”
“别听他们的……”
人群叫喊不停,但有官镇着,倒也没闹出什么事来。刚才那两波官兵提着人头过去的场面确实上吓散了他们的气势。
傅青主穿行其中,若是见到有人要跑,便笑着劝道:“看一看无妨的,虢国公是要为大家伙做主……”
他其实想找到刚才自己问询过那个老汉,想看看对方的想法是否会有所改变。
可惜,人太多也太乱,他始终找不到那个老汉。
好不容易挤到大门前,他目光看去,只见官兵已整理好阵列,守着孔府,用长矛隔着人群,只让人站在外面看。
而孔府之内,大门与重光门之间的巨大空地上,秦玄策带回来的头颅已被摆开,许多人各自分布站开,竟像是要在这里审案一般。
场面还是很乱,傅青主被人得晃来晃去,辛学宜拿出印信亮给官兵,一老一少于是进了大门,寻了个视线好的地方看着。
又过了好一会,王笑才领着人走了出来……
“砰!”
一声铳响,先声夺人。
有兵士吼道:“肃静!”
“威武……”官兵们拿长矛敲打着地面。
百姓们已经是骨子里就怕这种声音,下意识地便安静下来。
王笑指了指地上最左边的一颗头颅,向一众士绅问道:“不问问我为何滥用私刑了?”
士绅们都沉默着。
毛九华闭着眼,这一次他是真觉得这外面的光太亮,一双老眼看得难受。他坐在堂上都觉得累,此时被王笑带出来站着,更是没气力去问,于是根本就不搭理王笑。
最后还是傅票初站出来,高声问道:“国公为何滥用私刑?!”
“谁说我滥用私刑了?”王笑道:“耿指挥使,审吧。”
“是!”耿叔白大喝道:“带上来。”
傅票初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王笑的捧哏,心中大感不快,负过手默不作声……
不一会儿,锦衣卫押上一个衣着褴褛的老汉。
那老汉畏畏缩缩,如没有骨头一般,一路被锦衣卫扛着到孙府内。
锦衣卫手一松,他便跪在地上。
“草民……吴广礼,拜见各位官爷。”
秦玄策上前,捧起那颗头颅,问道:“此人你可认得?”
吴广礼吓得不轻,喃喃道:“认得……”
“是谁?”
“是……是草民的主家老爷,马老爷……”
“老爷你个头,他叫什么名字?”
“草民……草民不敢称老爷名字……”
秦玄策眼睛一瞪,吴广礼吓得不轻,道:“主家叫马知非,他有地六十余顷、有佃户两百余家。”
“你还告不告状了?他犯了什么事?”
“草民告状,草民告状。草民的女儿去年才十七岁,嫁给了果场的张子敬,成亲当夜,马知非一顶花轿把草民的女儿抬到自己家,十天后才还回来……”
秦玄策又问道:“你可有证据?”
“有。”吴广礼忽然哭出来,道:“这事村里都知道啊,不然草民也不敢说出来……对了,同村的佃户王怀仁、张九清,都可以作证……”
不一会儿,锦衣卫带着十数个马知非家的佃户上前。
十数名佃户人人指控,内容极是详尽。
“呜呜……草民王怀仁,草民本是流民,佃下马老爷田地的第一夜,马老爷见草民的闺女标致,一夜来打几次门,小笆门都被打坏了……”
“草民田二,娶妻当天,马老爷叫了几个家丁,挑了被子,拿着毡毯,提着尿壶,他自己跟在后面,到了草民家里,别的话不讲,只说‘把你媳妇带来睡睡看,好才要,不好两便’,草民骂了他一句,被他让人一顿毒打……”
“草民孙大琨,我阿爹为了给我娶媳妇,向马老爷借。马老爷说‘不要愁,我替你想办法。但你要允许我一件事,你新儿媳带来,头三晚上我去。你不允许,我只要想你儿媳,还能不给我吗?’我阿爹想来想去,没办法,还是打答应了,马老爷借了三石小麦给我。结果现在草民欠了他六石小麦……”
十数个佃户人人控诉,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有部分人,比如秦玄策,觉得义愤填膺,恨不能把马知非的头再踩碎。
但更多人则是神色复杂。
由于苏北、鲁南,自古就是鲁地,受儒家影响颇深,百姓往往羞于谈涉这些事,当事人多不愿对此加以张扬。但地主老爷对佃户妻女有‘初行权’,这是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佃户娶妻,首先要让地主困过,然后可以同房,有人称之为‘尝新’,佃户根本无力抗拒。
至于还有人写诗说过这事:“毫邑汤都史所传,至今豪霸圈庄园。蜀客多情问遗事,居停首说初行权。”
此时众佃户说罢,王笑开口道:“依《大楚律》,‘强干罪者绞’,马知非屡犯重犯,我派人将其斩杀,诸位可有异议?”
士绅们一愣。
——感觉好久没有听到‘大楚律’这三个字了。
异议当然是有异议的——刚才这听下来,明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能说得上是‘强’呢?
但看着周围持刀的兵士,士绅们皆不开口。
“都没有异议。那就审下一个。”王笑指了指下一颗人头。
在场的士绅听着那些佃户的控诉,每个人心思不一。
比如毛九华对这种陋习也感到深恶痛绝,但他也只能做到自己不去欺压佃户,或者族人太过火时提醒两句。
如张端这样的公子哥,看这种事却是另一个角度。他也与不少佃户之妻女有染,但他自命风流,认为自己做的是雅事。不像旁人做的这样龌龊。
孟宏益自己也是不这么干的,但族中若有子弟闹出了这样的事,他便拼命捂下来,免得坏了亚圣府的名声。
……
总而言之,这种事众人本就是知道的,但没想到王笑会捅开。
更没想到事情捅开之后会显得那样骇人听闻。
原本掩在那里的时候明明看起来就还好,乡绅们温文尔雅,佃户们敦厚老实,一派其乐融融。
那些佃户一开始控诉还畏畏缩缩,渐渐情绪也激动起来。从‘尝新’开新,丑事越扒越多,神情也渐渐咬牙切齿。
甚至有些今天跑来闹事要维护孔家的佃户中,情绪也开始渐渐失控。
从孔家、到管勾厅,再到屯官、总甲、小甲,他们一层一层所受到的欺凌本就不少。只是渐渐麻木了,见怪不怪了。
像是好了疤的伤口,忘了痛,或习惯了痛。
孔府中还有人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