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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钟从去年年底开始运行,到现在未满一年,距离上一次校时校对建康时间,也未满一年,所以其走时误差,不至于大到五分钟这个地步。
言下之意,是长途跋涉的计时钟出了问题。
时钟的驱动,以及齿轮传动结构,在长途跋涉的不断颠簸下,很容易受影响,出现不该有的误差。
携带计时钟到晋阳的官员却不认可这种说法,他们半路上停留邺城,在那里对邺城的“建康时间”水钟进行“授时”,两者的走时误差很小。
晋阳官员认为,可能是一行人在接下来翻越太行山时,因为山路颠簸,导致计时钟的走时受影响,于是到了晋阳后,对时就出了问题。
然而携计时钟到晋阳的官员,认为计时钟全程都放在防颠簸的“水平盒”内,不会受什么影响。
要知道,这“水平盒”内放时钟以确保时钟走时精准的做法,已经在江船和海船上进行过实验,效果是不错的。
但晋阳这边的官员认为,山路陆路的颠簸,比起水面海面的颠簸,有所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两拨人争论起来,谁都觉得自己有理。
旁边,转运司的官吏们见了,只觉无奈。
并州转运副使陈顼也在场,他听不懂钦天监内部人员的争论,毕竟涉及到的内容太“专业”,“外人”根本就没有插嘴的余地。
但是,这不妨碍他观赏一旁那规模庞大的浑天仪。
浑天仪,是根据“浑天说”所制作的大型仪器,为浑象和浑仪的总称,汉时就出现了。
汉时著名的学者张衡,就制作出了浑天仪,陈顼读书时,曾经看过相关内容。
现在,他面前的高台上,有一套硕大的浑天仪在运转,仪器以水力驱动,所以建在河边。
浑天仪主体,是几层均可独自运转的圆圈,大圈套中圈,中圈套小圈。
各圈分别刻着内、外规,南、北极、黄、赤道,二十四节气,二十八列宿。
还有“中”、“外”星辰和日、月、五纬等等天象。
这种巨大的天仪器,激起陈顼巨大的兴趣,小时候他很喜欢看夜空中的星星,只觉满天星辰是那么的神秘。
如果能够根据星象来判断“天意”,是不是能让人逢凶化吉、一辈子平平安安?
陈顼看着眼前的浑天仪,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浑天仪的情景。
那是在建康,秦淮河畔,楚国的第一套浑天仪建成后,定期对外开放,允许百姓参观。
于是,他抽空带着儿子陈叔宁,去了一趟。
不仅陈顼被那只在书中看到过的浑天仪所震撼,儿子陈叔宁更是激动不已,围着浑天仪转了许多圈,怎么也看不够。
还问了许多问题。
陈顼不知道如何回答儿子的疑问,幸好有吏员在现场作讲解,他才过了关。
据说这浑天仪的结构十分复杂,引用了不少钟表技术,所以运转起来后,经过“校准”,精度很高。
钦天监的人做过多次“比对”,确定夜间某时某刻的浑天仪上的“天象”,和实际夜空中的天象一致。
于是,钦天监以这套浑天仪为模范,在江陵、襄阳、临湘、夏口、寻阳、鄱阳、寿阳、寒山、会稽,以及岭表番禺、龙编等地,陆续搭建观星台,立浑天仪,观测天象。
随着河北、河东地区相继为朝廷控制,邺城、信都、蓟城、晋阳、大同等地,也开始建观星台、浑天仪、水钟,官府召集当地学者测日、观星。
要为一部新历法的制定做准备。
此外,钦天监在各地的观星台,还肩负着“定坐标”的重任。
而各级转运司,顺便在观星台上搭建测雨设备,观察降雨量。
并在水钟所在地,设“流速仪”,测量河水流量。
这就是转运司的职责之一。
各级转运司署不仅仅负责各地财赋、粮草的转运,以及对各地官府相关账薄的核对,还要观测当地的“气象”。
尤其是记录每一场雨的降雨量,作好记录,一旦发现降雨量异常,就要加强关注。
若发现情况不对,雨水过多或者过少,就要立刻上报,并开始规划粮食的调拨方案,做好抗涝、抗旱、赈灾的准备工作。
此外,还要观测当地主要河流的流量,因为根据河流流量的变化趋势,也能推测出接下来会不会发大水,亦或是发生旱灾。
所以,各级转运司要“上观气象”、“下测水”,掌握着事关国计民生的气象、水数据,又得和其他部曹司署合作,衍生出一大堆职责。
陈顼见钦天监的人吵得不可开交,又不好掺和,赶紧带着转运司的人,到一旁去看“流速仪”。
流速仪,是测量水流速度的仪器,其原理和结构倒也简单:
将一个大型的“立轴旋杯”垂直插入河中,流动的河水会推动旋杯不断转动,而立轴另一端的机械计数器,记下旋杯立轴的转动圈数,以及对应时间跨度。
于是,河水的流速就测量出来了。
再乘以河流的“截面积”,就能获取“河流流量”数据。
原理很简单,但实行起来却很麻烦,陈顼在转运司为官数年,对其中的技术问题了解得很清楚。
来到流速仪旁边后,叫来“观测员”,问起不少问题。
晋阳位于汾水畔,汾水是河东地区主要河流,又有不少支流,所以,其水有很显著的特点:
夏秋雨季河水极易暴涨,秋冬季节极易出现低水位的情况。
这样的水情全年水位变化幅度较大,不仅影响航运,也会让转运司流速仪的正常运转,遇到不小的麻烦。
流速仪要安装在河边,因为汾水的水位变化幅度较大,所以流速仪的位置得“随机应变”。
否则枯水期时流速仪的“立轴旋杯”无法被河水完全浸没,测出的数据就会偏低。
丰水期时流速仪所在位置若过低,就容易被大水淹没。
一系列技术问题,不需要主官来琢磨怎么解决,但陈顼必须关注这些细节,以免转运司的日常工作过程中,隔三差五被冒出来的问题困扰。
因为转运司的职责实在是太多,需要和不少部曹司署“对接”诸多事务,忙起来没个头。
不一会,有吏员赶来,向陈顼禀报一件事:税关那边,出问题了,下午得过去一下,和税司的主官开会,协调一下相关事宜。
税关是总税司管着,负责转运物资的转运司,不可避免要和平级总税司署打交道。
陈顼想到需要和税关那边协调的事务多如牛毛,只觉天都暗了许多。
旁边,钦天监的两拨人还在吵,陈顼顾不上了,对着属下把手一挥:“走,先回去吃饭,下午去税关!”
第一百七十四章膨胀
数日后,晋阳税关旁,一排平房面前,如往日般,人满为患。
这里是信件收发处,又称“邮邸”,可以帮人送信到外地(收费),与此同时,把从外地寄来的信,发放给相应的收信人。
要寄信的人,只要在此办完几个手续、交了邮费,一封薄薄的信,就会和无数薄薄的信一道,被转运司的邮传队伍“转运”到各自目的地。
于是,分隔数百里、上千里远的两个人,两个家庭,甚至两个家族,就能够互通书信了。
要做到这点,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前来巡视的陈顼,看着在“邮邸”前排队等着寄信或领信的人,想起自己以前和亲人书信往来的情景。
他这些年在外为官,想要和亲人联系,必然要写信,但信写好了,如何确保能够将信送到亲人手上,是个问题。
朝廷有驿传,但明面上只传递公文,若要捎带私人信件,也不是不行。
但对于许多小官、小吏而言,这种事情得暗中进行,否则容易落人把柄,仕途起波澜。
找人捎带的话,就欠了人情。
官场上欠的人情,价比千金。
更别说对于许多有收发信件需求的人来说,做不到利用官府驿传来寄信,怎么办?
只能是委托前往目的地的亲朋好友,带上自己的信,顺路帮个忙。
然而能碰到“顺路”,机会终究是少的,而且人家也未必愿意帮这个忙。
所以,陈顼当年在地方任上,想要寄信、收信不算困难,但属下那些小官吏,以及亲属,想要和身处异地的亲友通书信,很困难。
现在,对民间开展“邮传业务”的“邮邸”出现后,极大满足了人们通书信的需求。
于是,转运司又多了一项职责:负责邮传事务。
一个负责粮食财赋转运、核对地方官府仓储账簿的官署,怎么又要看气象、水文,要负责检查各地粮食仓储,现在还要负责邮传?
陈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税关及交易市场,转身离开,没上马车,而是沿着街道,向前走去,几名随从跟在身后。
膨胀,这就是膨胀,如同吹鱼鳔那般。
总税司最初建立时,负责征收建康各关津的商税,那是梁时的事情了。
结果,总税司的规模很快扩大,肩负的职责也越来越多,明明只是个收商税的官署,居然还开设、管理交易市场。
总税司的规模和职权快速膨胀,对民间开展邮传业务一事,也是总税司弄出来的。
随着楚国治下地区越来越多,“邮传”这一块的“摊子”越来越大,于是总税司把这一摊子事扔给转运司。
美其名曰“信件转运”,也是“转运”。
现在,各地“邮邸”及邮传事宜,都归转运司管,让本来就忙碌的各地转运司署,大小官吏叫苦不迭。
原因当然是邮传的“营业收入”不高,但事多,又麻烦、琐碎。
一直以来,民间通信件不便,加上绝大部分人不识字,所以寄信的需求即便有,也高不到哪里去。
但现在通信件方便了(相对而言),于是很多人起了念头,开始托人写信,然后拿到“邮邸”投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