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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干坏事,连穷人也得下地狱。……而且难道我算是穷人?我不是穷人。”
“可是这算是什么罪?是啊,又不是你去勾搭她,是她来勾搭你嘛!你简直是草包!”
“你呢,是强盗,你讲的都是强盗的理。……”“你这个笨人啊!”谢敏叹道。“真笨!自己有福气,却不懂得消受,你连一点灵性也没有!大概,你的钱多得很呢。……看样子,你不缺钱用。”
“缺钱是缺钱,可是人家的钱我不要。”
“你又不是去偷,那是她亲手拿给你的。不过跟你这个傻瓜有什么可说的!这就象拿豌豆往墙上碰,白费劲。……跟你说话简直是白费唇舌。”
谢敏站起来,伸个懒腰。
“你会后悔的,可是那时候就迟了!从今以后我都不想理你了。你不配做我的弟弟。叫鬼去保佑你吧。……你找你那头蠢母牛去亲热吧。……”“玛丽雅是母牛?”
“就是母牛。”
“哼。……你就连给这头母牛踩一脚都不配。走开!”
“本来这件事不但对你有好处,而且……对我们也有好处。傻瓜!!”
“走开!”
“走就走。……可惜没有人揍你一顿!”
谢敏转过身去,嘴里打着唿哨,慢腾腾地往小屋走去。大约过了五分钟,斯捷潘附近的青草悉悉索索地响起来。斯捷潘抬起头。原来玛丽雅到他这边来了。玛丽雅走到他跟前,站一忽儿,在斯捷潘身旁躺下。
“你别去了,斯捷巴!”她小声讲起来。“你别去,我的亲人!她会把你生生地毁了!她,这个该死的,有了那个波兰人嫌不够,还要找你。你别到她那儿去,斯捷巴!”
“你别缠我!”
玛丽雅的泪水象滚烫的小雨点那样滴在斯捷潘的脸上。
“你别毁掉我,斯捷潘!你别让你的灵魂担上罪名。你要专爱我一个人,不要去找别人!上帝把我许配给你,那你就跟我一块儿过。我是孤儿埃……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躲开我!碍…恶魔!我已经说过我不去了!”
“就是嘛。……你可别去,亲爱的!我已经怀孕了,斯捷巴。……孩子不久就要生下来。……你别丢下我们,上帝会惩罚你的!公公和谢敏一心要打发你到她那儿去,你可别去。
……你别听他们的。……他们是野兽,不是人。“
“你去睡吧!”
“我去睡,斯捷巴。……我去睡。”
“玛丽雅!”玛克辛的声音响起来。“你在哪儿呀?来,婆婆叫你!”
玛丽雅跳起来,理理头发,往小屋那边跑去。玛克辛慢腾腾地往斯捷潘这边走过来。他已经脱掉外边的衣服,只剩下内衣,看上去象是死尸。月光在他秃顶上闪烁,照亮他那对茨冈般的眼睛。
“你是明天还是后天到太太那儿去?”他问斯捷潘说。
斯捷潘没答话。
“要是去的话,就明天去,而且要早点。恐怕那些马一直没有刷洗过。不过你别忘了她答应给十五卢布。只给十卢布,那你就不干。”
“我再也不去了,”斯捷潘说。
“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想去。……”
“到底是什么缘故?”
“您自己也知道嘛。”
“哦。……小心,斯捷巴,可别逼得我到老了还要打你一 顿!”
“您打吧。”
“能这样回答爹妈的话吗?你这是在回答谁?你可要小心!
嘴巴上的奶还没干呢,就跟父亲顶嘴。“
“我不去,就是这么回事!您常到教堂里去,可是您却不怕犯罪。”
“傻瓜,我正打算让你分家另过!那要不要造新房子呢?
你说要不要?那么木材去找谁要?恐怕只有向斯特烈尔契哈⑤要吧?还有,钱去向谁借?要不要向她借?她又会给你木材,又会给你钱。她会赏给你的!“
“让她去赏给别人好了。我不要。”
“我要抽你一顿!”
“那就抽吧!抽吧!”
玛克辛笑一笑,把胳膊伸出去。他手里有根鞭子。
“我要抽你,斯捷潘。”
斯捷潘翻过身去,做出人家在妨碍他睡觉的样子。
“那么你不去?你真是这么说的?”
“真的。要是我去,就叫上帝活活把我打死。”
玛克辛就举起胳膊。斯捷潘顿时感到肩膀上和脸颊上一 阵剧烈的疼痛。斯捷潘象疯子一样跳起来。
“别打,亲爹!”他叫起来。“别打了!听见没有?你别打!”
“那怎么样?”
玛克辛沉吟一下,又抽斯捷潘。他抽了三下。
“你父亲吩咐你的话,你得听!要你去,你就去,混蛋!”
“别打了!听见没有?”
斯捷潘放声痛哭,一下子倒在毯子上。
“我去!好!我去。……不过你要记住!你会后悔!你会诅咒这件事!”
“好吧。反正你去是为你自己,又不是为我。要造新房子的是你,不是我。我说过要抽你,我就抽了。”
“我……我去!不过……不过你会想起这根鞭子的!”
“好吧。你吓唬我吧。看你还对我说什么!”
“好。……我去。……”
斯捷潘不再痛哭,翻过身去,脸朝下,小声抽泣着。
“他把肩膀耸个不停!哭鼻子了!那你就多哭一忽儿吧!
明天你早点去。你先支一个月工钱。还有,你已经上过四天工,那四天的工钱也要领。那点钱足够给你的母马买块头巾用。你不要因为挨了鞭子而生气。我是爹。……我想打就打,想饶就饶。就是嘛。……你睡吧!“
玛克辛摩挲一阵胡子,转过身往小屋那边走去。斯捷潘好象听见玛克辛一走进小屋就说:“我抽了他一顿!”接着传来谢敏的笑声。
格利果利神甫的小木房里,一架走了音的钢琴发出哀怨的琴音:每到八点多钟,他的女儿照例要练琴。安静而奇怪的琴声传遍整个村子。斯捷潘站起来,翻过篱墙,顺着街道走下去。他走到河边。河水亮晃晃的,象是水银。水面上映着天空以及月亮和星斗。四下里是坟墓般的寂静。没有一样东西动一下。只有一只蟋蟀偶尔叫几声。……斯捷潘在河岸上坐下,下边就是河水。他用拳头支住头。种种阴郁的思想,一个接着一个在他头脑里翻腾起来。
河对面,有些高大、匀称的杨树耸立着,把地主家的花园团团围祝地主家窗户里的灯光,从树木之间射过来。太太大概还没睡。斯捷潘坐在岸上,不住思忖,一直到河面上开始有燕子飞翔,他才站起来,那时候照着河水的已经不是月亮,而是正在升上来的太阳了。他站起来,用河水洗了洗脸,面对东方祷告一阵,然后迈开坚决的步伐,沿着河岸,很快地向浅滩走去。他蹚水走过不深的浅滩,朝着地主家的院子走去。……
二
“斯捷潘来了吗?”叶连娜·叶果罗芙娜第二天醒来,问道。
“来了!”使女回答说。
斯特烈尔科娃微微一笑。
“啊碍…很好。现在他在哪儿?”
“在马房里。”
太太从床上跳下地,赶紧穿好衣服,走到饭厅里去喝咖啡。
斯特烈尔科娃外貌还年轻,比她的岁数少浚只有她那对眼睛露出破绽,说明她已经活过女人一生当中的好岁月,年纪已经三十开外了。她那对眼睛是栗色的,深不可测,带着不相信人的眼神,与其说是女人的,倒不如说是男人的眼睛。
她生得不美,可是能招人喜欢。她脸庞丰满,讨人喜爱,健康。谢敏讲起过的她那脖子,以及她的胸部,都挺好看。倘使谢敏知道美丽的小脚和小手的价值,那他一定也不会绝口不提女地主的小脚和小手。她周身的装束素雅而轻飘,是夏季服装。她的头发梳成极简单的款式。斯特烈尔科娃为人懒散,不喜欢为梳妆忙碌。她所住的庄园,原是她哥哥的。她哥哥是单身汉,住在彼得堡,很少想到自己的庄园。她自从同丈夫分手后,一直住在庄园上。她丈夫斯特烈尔科夫上校是很正派的人,也住在彼得堡,很少想念他的妻子,甚至还不如她哥哥想念他的庄园。她和丈夫共同生活还没满一年就分开了。婚后二十天,她就对他变心,有外遇了。
斯特烈尔科娃坐下来喝咖啡的时候,吩咐人去叫斯捷潘来。斯捷潘来了,在门口站祝他脸色苍白,头发也没梳,两眼的神情象是被捉住的狼:愤恨而阴沉。太太瞟他一眼,微微脸红了。
“你好,斯捷潘!”她一面说,一面给自己斟上咖啡。“劳驾,你说说看,你这搞的是什么把戏?为什么你走掉了?你干了四天活,就走掉了。你没说一声就自管走了。你应当先说一声才对!”
“我说过了,”斯捷潘没好气地说。
“向谁说的?”
“向费里克斯·阿达梅奇。”
斯特烈尔科娃沉默一忽儿,问道:
“你是生气了还是怎么的?斯捷潘,你答话呀!我在问你!
你生气了吗?“
“要是您没说那样的话,我就不会走掉。我是来管马的,不是来……”“这件事我们不要再提了。……你没听懂我的话,就是这么回事。你不应当生气。我并没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即使我说过些你认为可气的话,那你……那你……。是啊,我毕竟是……。我有权利说几句多余的话嘛。……嗯。……我给你加工钱了。我希望,从今以后你我之间不会再发生什么误会。”
斯捷潘转过身子,走回去。
“等一下,等一下!”斯特烈尔科娃止住他说。“我还没把话说完。你听着,斯捷潘……。我这儿有一身新的马车夫衣服。你拿去穿上吧,你现在身上穿的这些衣服都要不得。我这儿的一身很漂亮呢。……回头我打发费多尔给你送去。”
“是。”
“你的脸色多么难看。……你心里还不痛快吗?难道能生这么大的气?得了,别这样。……反正我又没怎么样。……往后你会在我这儿过得挺好。……你会样样都满意的。你别生气了。……你不生气了吧?”
“难道我们这种人能生气吗?”
斯捷潘摇一下手,眫巴着眼睛,扭过脸去。
“你怎么了,斯捷潘?”
“没什么。……难道我们能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