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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就要倒霉。……唉,这把我们坑害得好苦!可是,不对!这只表明我们不是演员,不是艺术家。我们是奴仆,算不得艺术家!我们上台演戏,无非是叫观众看我们裸露的胳膊肘和肩膀,……为了做媚眼,……逗得最上层楼座的观众的心里发痒罢了。……您不肯给吗?”
“您出多少钱都不行!”
“这是最后的决定?”
“对。……”
“好得很。……”
喜剧演员戴上帽子,彬彬有礼地鞠躬,从女演员房间里走出去。他脸红得象虾一样,气得发抖,咬牙切齿地辱骂,在大街上走着,直奔剧院。他边走边用手杖敲着结冰的路面。他真想举起这根节节疤疤的手杖在他卑鄙的同事们身上捅出大窟窟来,那才解恨呢!要是他能用这根演员的手杖捅穿整个地球,那就更好!如果他是天文学家,他就会证明地球是最坏的行星!
剧院坐落在街道尽头,离监狱三百步远。剧院粉刷成砖色。整个房子都是那种颜色,只有张大的裂口除外,那些裂口表明剧院是用木料搭成的。这个剧院原本是个粮仓,里面储存过一袋袋面粉。粮仓改成剧院,倒不是因为它有什么长处,而是因为它是全城最高的破房子。
喜剧演员走进售票处。那里,他的好朋友,售票员施达木在肮脏的椴木桌旁坐着,他原是日耳曼人,却冒充英国人。
售票员眼睛近视,头脑蠢笨,耳朵发聋,然而所有这些却没有妨碍他规规矩矩地注意听他的同事讲话。
喜剧演员走进售票处,皱起眉头,在售票员面前站住,摆出拳斗家的架式,把两条胳膊交叉在胸前。他沉默了一忽儿,摇摇头,大叫一声:“请问,应该把这些人叫做什么东西,施达木先生?!”
喜剧演员举起拳头砸在桌子上,然后愤愤不平,往木头长凳上一坐。他很久没有刮过脸,一大片胡子围绕着他的嘴,从那张嘴里,恶毒的、气急败坏的、疯狂的话语不是象涓涓的细流那样吐出来,而是象汪洋大海那样倾泻出来。即使只有个售票员同情他也好!缺了他,这所糟糕的破房子就会垮台,可是那个小妞儿,那个自作多情的瘟女人,偏偏不尊重他的要求!她居然对这个主要喜剧演员不给面子(更不要说拒绝为他效劳了),而他十年前却被人邀请在京城的剧院里演过戏!这真是岂有此理!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可怜的剧院冷得要命。狗窝都不会比它冷。老售票员倒聪明,他穿着皮袄,套着毡靴,坐在这儿。窗子上结着冰,地板上吹过一股比北极更强烈的风。房门关不严,门边是白的,因为结了霜。
鬼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甚至他的愤怒都带着寒意。
“她会记住我的!”喜剧演员结束他的戟指痛骂的演说道。
他把两条腿放在长凳上,用他的皮大衣的底襟盖上,那件皮大衣是十二年前他的朋友,一个死于肺痨病的演员留给他的。他把身上的皮大衣裹紧,停住口,把鼻子缩进皮大衣里,对着胸口呼吸。
他的舌头停住了,然而另一方面,脑筋却在活动。他的脑筋在想办法。必须对那个冒犯他和不尊敬他的小姐儿报复一下!
喜剧演员没有把眼睛藏在皮大衣里,而让它们随意观赏,爱看哪儿就看哪儿。……幸好那对眼睛倒没有冻僵。售票处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引得眼睛发生兴趣。木板隔墙旁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前面有一条长凳,老售票员就坐在长凳上,身穿狗皮大衣,脚上套一双毡靴。一切都灰色,平庸,陈旧。甚至灰尘也陈旧了。桌子上放着一本还没动用过的戏票册。看客们还没有来。他们要到吃中饭的时候才开始来。除了桌子、长凳、戏票和墙角上一叠纸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寒酸透了,乏味透了!
不过,我说错了:售票处里确实有一件奢侈品。那件东西丢在桌子底下,同废纸混在一起,只因为天冷才没有扫出去。再者,那把扫帚也不知去向了。
桌子底下丢着一块大纸板,扑满尘土,而且撕裂了。售票员毫不客气地用毡靴踩它,把唾沫吐在上面。这块纸板就是奢侈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本日戏票全部售完”。这东西,在它存在的全部时间里,还没有机会在售票处的小窗口挂过一次,没有一个看客能够夸口说见过它。那是块挺好而又幸灾乐祸的纸板!可惜它没有经人使用过。观众不喜欢它,不过另一方面,演员倒都喜欢它呢!
喜剧演员的眼光在墙壁上和地板上移来移去,不能不碰到那件珍品。喜剧演员是不善于思考的,然而这次他却灵机一动。他看见那块纸板后,拍着脑门子,大叫一声:“有办法了!妙得很!”
他弯下腰去,把写明戏票售完的布告牌拉到他跟前来。
“好极了!美妙绝伦!这个办法要弄得她吃大亏呢,比失掉带红穗子的天蓝色长袍还厉害!”
过了十分钟,那块纸板,在它存在的全部时间里,第一 次,也是最后一次挂在小窗口了,而且……说的是假话。
它说的是假话,可是人家相信它。傍晚,我们的ingénue在旅馆房间里躺着,放声痛哭,声音响得整个旅馆都能听见。
“观众不喜欢我了!”她说。
只有风才不嫌麻烦,来同情她。它,好心肠的风,在烟囱里和通风小窗里哭着,哭出各式各样的调门,而且,大概哭得很诚恳。至于喜剧演员,这天傍晚却坐在酒店里喝啤酒。
他一味喝啤酒,心满意足。
「注释」
①法语:演年轻纯洁的少女的女演员。
②即借某一演员生日等机会,举行演出,以使该演员多得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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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要的胜利 …1
不必要的胜利
契诃夫
一
茨威布希和伊尔卡-索巴契·祖勃基在大道上拐弯,往戈尔达乌根伯爵的园子走去,这时候太阳偏西,已经落下一 半了。天气又热又闷。
匈牙利的草原每到六月间就面目大变。土地裂开,大道变成河流,不过河里起伏的不是流水,而是灰色的尘土。风,即使有的话,也热得厉害,吹裂皮肤。空中从早到晚老是寂静无声。这样的寂静使得行人满心愁闷。在草原骄阳的炽热光芒下,只有葱茏苍翠、举世闻名的匈牙利果园和葡萄园才没有凋萎,没有发黄,没有干枯。那些园子经技艺高强的人培育出来,散布在为数众多的大河和小溪的岸旁,从早春起到仲秋止总是披着绿色盛装,招引来往行人,成为一切生物逃避炎阳的好去处。园子里充满阴影、凉爽和美妙的空气。
茨威布希和伊尔卡沿着很长的林荫路走。这条林荫路是两个便门之间一条最近的路,一个便门通到草原上去,另一 个通到伯爵的园子里。那条路把园子切成平均的两部分。
“这条林荫路倒叫我想起当初在学校里打过你父亲手心的那管尺了,”茨威布希说着,竭力眺望林荫路的尽头。然而路的尽头消失在绿色的远方,看不清楚。太阳照不到这里来。
路至多不过一俄丈宽,两旁耸立着的树木互相伸出枝杈,连成一片。这是大自然利用橄榄树、橡树、椴树、赤杨树等的枝杈搭成的一条隧道。茨威布希和伊尔卡犹如在房顶下面走路。矮胖而腿短的茨威布希浑身大汗。他脸色紫红,好比煮熟的甜菜根。他不时用短上衣的前襟擦他流汗的下巴。他不住喘气,呼哧呼哧响,犹如没有上足油的打谷机。
“这是神仙世界才会有的凉爽啊,我的小雀儿!”他喃喃地说,伸出胖指头解开他坎肩和衬衣上的纽扣。“我敢凭我的小提琴起誓。你不觉得我们从地狱里升到天堂了?”
伊尔卡的脸色和她的玫瑰色嘴唇一样红。她的大额头和高鼻梁上闪着小汗珠。可怜的姑娘非常疲乏,腿都几乎站不稳。竖琴的皮带压痛她的肩膀,尖尖的琴边不客气地碰痛她的腰部。树荫使得她好几次露出笑容,深长地叹息。她脱下鞋来,光着脚走路。她那又小又美的光脚愉快地踏着凉快的沙地。
“我们要不要坐一忽儿?”茨威布希提议道。“这条林荫路长得象老处女的舌头。它大概有三俄里长呢!”
“不,爸爸!要是我们坐下,那么待一忽儿就很难站起来了。我们顶好还是走到头再歇息吧。”
“那也好。……今天,我的小雀儿,是你的生日。命运会送给你什么东西,什么样的小礼物呢?”
“我希望命运给我送来今天的午饭就好。……”“她倒怪不错的,想要这个!哈哈!她的希望可不小呢!
这太过分了吧,我的姑娘?你是不是还想买晚饭呢?“
“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吃过什么热东西。……你再也没法想象,爸爸,我老是啃干面包,吃熏腊肠,弄得我的嗓子干成什么样子了!要是今天命运叫我自己挑选一样礼物,或是多活十年,或是喝一盆清肉汤,那我就会毫不犹豫地选中第二 样。”
“你选得好。最差的清肉汤也要比我们这种荒唐的生活好许多倍呢。”
“我会选中第二样,喝个精光,而且津津有味!我饿得很埃”茨威布希同情地瞧着伊尔卡,努出厚嘴唇,吹一声口哨。
每逢有什么事搅得他心神不安,或者逼得他沉思默想,他就老是发出时断时续的口哨声。他沉默一忽儿,把两道突出的浓眉对着伊尔卡,眉毛底下一对眼睛含着笑意,说道:“好,你等一等,忍一下吧。……我有一种预感,今天命运送给你的礼物不会辜负我们对它的关心。……嘻嘻。……我预感到我们辛辛苦苦走到尊贵的戈尔达乌根伯爵家的院子里,不会白跑一趟!嘻嘻。……等我们走进他家院子里,演奏起来,他们就会把那种可鄙的金属①大把地撒到我们身上来。那我们口袋里就会装满硬币。伊尔卡就会吃到一顿中饭了。……嘻嘻。……幻想吧,伊尔卡!世界上什么事不会发生呢?也许我讲的这些事真会来的!”
伊尔卡理一下挂在肩膀上的竖琴皮带,笑起来。
“连伯爵也会听我们演奏呢!”茨威布希继续说。“说不定,我的宝贝儿,他,伯爵,灵机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