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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们面面相觑。
“包尔瓦上哪儿去了?”曼热又说一遍。
“一定是在那辆马车上。诸位先生,”叶果尔·叶果雷奇喊道,“包尔瓦在你们那儿吗?”
“不在,不在!”卡尔达莫诺夫叫道。
猎人们沉吟不语。
“哎,去他的吧!”将军决定道。“不回去找他了!”
“得回去,大人。他很弱。他喝不到水就会死掉。他走不到家的。”
“只要有心,他总会走到。”
“这个小老头会死掉的。要知道他已经九十岁了!”
“不要紧。”
我们的猎人坐车来到沼泽附近,顿时拉长了脸。……原来沼泽里已经满是猎人,因此也就犯不着下车了。猎人们略微考虑一下,决定坐车再走出五俄里路,到官家树林里去。
“我们到那儿去有什么可打的?”医师问。
“鸫鸟啦,雌鹰啦。……喏,还有野乌鸡。”
“哦。那么,我那些倒楣的病人现在可怎么办呢?您为什么要把我带来哟,叶果尔·叶果雷奇?唉!”
医师叹口气,搔搔后脑壳。猎人们见到头一片小树林,就把车赶过去,下了车,开始商量:该谁往右走,该谁往左走?
“你们看怎么样,诸位先生?”涅克利契赫沃斯托夫提议道。“由于有一条规律,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叫做自然规律,那就是野禽反正跑不掉,我们总归打得着。……嗯。……野禽反正跑不掉,诸位先生!那我们就先吃点东西提提神!喝点葡萄酒啦,白酒啦,吃点鱼子,……鲟鱼肉什么的。……喏,就摆在这块草地上!您认为怎么样,大夫?这一点您比谁都知道得清楚:您是大夫嘛。不是该吃点东西提提神吗?”
涅克利契赫沃斯托夫的提议被大家接受了。阿瓦库木和菲尔斯铺开两块毯子,把一些袋子放在毯子四周,袋子里装着纸包和酒瓶。叶果尔·叶果雷奇动手切腊肠、干酪、鲟鱼肉,涅克利契赫沃斯托夫拔酒瓶的瓶塞,曼热切面包。……猎人们舔着嘴唇,懒散地坐下。
“好,大人!喝一小杯吧。……”
猎人们开始喝酒吃菜。医师立刻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喝下去。万尼亚学他的样,也喝一杯。
“不过要知道,这个地方看样子有狼,”卡尔达莫诺夫斜起眼睛瞧树木,深思地说。
猎人们思索一下,议论一阵,过了十分钟光景,一致断定这儿大概没有狼。
“怎么样?再来一杯?咱们喝吧!叶果尔·叶果雷奇,您发什么呆呀?”
大家又喝一杯。
“年轻人!”叶果尔·叶果雷奇对万尼亚说。“您在想什么?”
万尼亚摇摇头。
“不过当着我的面你倒不妨喝点,”将军说。“背着我,你可别喝,当着我的面呢,可以喝。……稍微喝点吧!”
万尼亚斟满一杯酒,喝下去。
“怎么样?喝第三杯吗?大人,……”
大家喝下第三杯。医师已经喝了六杯。
“年轻人!”
万尼亚摇摇头。
“喝吧,安菲捷阿特罗夫!”曼热用爱护的口气说。
“当着我的面你可以喝,背着我可别喝。……再略微喝点吧!”
万尼亚就喝了。
“今儿天空为什么这样蓝?”卡尔达莫诺夫问。
猎人们思索一下,讨论一阵,过了一刻钟,一致断定:今儿天空为什么这样蓝,原因不明。
“兔子,……兔子……兔子!!!捉住它!!!”
山冈后面出现一只兔子。有两条看家狗追上去。猎人们跳起来,拿起枪支。兔子飞也似的跑过去,窜进树林里,吸引着两条看家狗,音乐家和别的狗一齐追上去。白费劲想一
下,怀疑地瞧瞧将军,也跑上去追兔子。
“好大的兔于!……要能捉住才好。……我们怎么就……把它放跑了呢?”
“是埃可是这个酒瓶怎么还会有那么多酒。……大概是您没喝吧,大人?哎哎哎。……原来您是这样?不行埃”大家又喝下第四杯。医师却已经喝了九杯,使劲嗽着喉咙,往树林里走去。他选好最大的树荫,在草地上躺下,把上衣垫在脑袋底下,顿时鼾声大作。万尼亚变得懒洋洋。他又喝一杯白酒,然后开始喝啤酒,这才打起精神来。他跪在地上,把奥维德⑤的诗背诵了二十行。
将军发表议论,说是拉丁语很象法语。……叶果尔·叶果雷奇同意他的见解,并且补充说,要研究法语非了解很象法语的拉丁语不可。曼热不同意叶果尔·叶果雷奇的见解,说这儿不是讨论语言的地方,因为这儿坐着数理教员,又摆着这么多酒瓶。他还补充说他的枪以前很贵,现在找不到好枪了。……“喝第八杯吧,诸位先生?”
“是不是喝得太多了?”
“得了吧!您这是什么话?八杯就算多?!可见您从来就没喝过酒!”
他们喝下第八杯。
“年轻人!”
万尼亚摇头。
“得了!来,拿出军人气概来!您的枪法很好嘛。……”“喝吧,安菲捷阿特罗夫!”曼热说。
“当着我的面你就喝,背着我可别喝。……再稍微喝点吧!”
万尼亚把啤酒放在一旁,又喝下一杯白酒。
“该喝第九杯了吧,诸位先生,啊?你们觉得怎么样?我受不了八这个数目字。我父亲费多尔,……不,伊凡……就是在八号那天死的,叶果尔·叶果雷奇!斟酒!”
大家喝下第九杯。
“天气真热呀。”
“是的,很热,然而这并不妨碍我们喝第十杯!”
“可是……”
“管它天热不天热!我们,诸位先生,要向自然界的力量表明,我们不怕它!年轻人!您来做个榜样。……您把舅舅比下去,让他坍台吧!什么天冷天热的,我们一概不怕。
……“
万尼亚喝下一杯。猎人们喊着“好哇”,都学他的样,也喝一杯。
“这样很可能中暑呢,”将军说。
“不会的。”
“在我们这儿的气候条件下……这种事居然不会发生?哼……”“这种事常有。……我的教父就是中暑而死的。……”“您认为怎么样,大夫?在我们这儿的气候条件下会中暑吗,……啊?大夫!”
没人回答。
“您以前治过这种病吗,啊?我们说的是中暑。……大夫!
咦,大夫哪儿去了?“
“大夫在哪儿?大夫!”
猎人们往四下里看:医师不见了。
“大夫上哪儿去了?无影无踪了?好比蜡遇上火,烧化了!
哈哈哈……“
“他动身去找叶果尔的老婆了!”米海·叶果雷奇楞头楞脑地说。
叶果尔·叶果雷奇脸色变白,手里的酒瓶掉下去了。
“他去找他老婆了!”米海·叶果雷奇一面吃鲟鱼肉,一 面继续说。
“您胡说些什么呀?”曼热问。“您看见了?”
“看见了。刚才有个农民赶着马车路过此地,……得,他就坐上去,走了。真是这样。咱们来喝第十一杯吧,诸位先生?”
叶果尔·叶果雷奇站起来,摇着拳头。
“我问他:您到哪儿去?”米海·叶果雷奇接着说。“他就说:去干风流事儿,去把那些犄角⑥磨一磨。他又说:犄角我是早已安上了,现在去磨一磨。他说:再见吧,亲爱的米海·叶果雷奇!他还说:请您替我向我的姻亲叶果尔·叶果雷奇致意!说完,他还这么挤了挤眼睛。咱们来干一杯吧。……嘻嘻嘻。”
“套车子!!!”叶果尔·叶果雷奇嚷道,摇摇晃晃地往旅行马车那边跑去。
“快点,要不然就迟了!”米海·叶果雷奇喊道。
叶果尔·叶果雷奇把阿瓦库木拖到赶车座位上,自己跳上马车,对猎人们威胁地摇摇拳头,坐着车回家去了。……“这是什么意思,诸位先生?”将军等到叶果尔·叶果雷奇的白色制帽消失后,问道。“他走了。……可是,见鬼,我坐什么车子回去呢?他坐着我的马车走了!不,不是我的马车,而是我该坐着回去的马车。……这真奇怪。……嗯……他也未免太不顾体统了。……”万尼亚头晕目眩。白酒同啤酒搀在一起,弄得他呕吐了。
……这就得把万尼亚送回家去。喝完第十五杯以后,猎人们决定把另一辆马车让给将军坐回去,只是有个条件:将军到家以后就得立刻另外打发一辆马车来接余下的这些人。
将军开始告辞。
“请转告他,诸位先生,”他说,“就说……就说只有猪才干得出这种事。”
“您,大人,可以打官司叫他还债嘛!”米海·叶果雷奇出主意说。
“啊?打官司?哪,是埃……他也该还了。……做人要识趣嘛。……我等来等去,实在等得不耐烦了。……那您告诉他说,要他还债就是。……再见吧,诸位先生!请到我家里来玩!他简直是猪!”
猎人们向将军告别,把他同身体不适的万尼亚并排安置在马车上。
“赶车!”
将军和万尼亚走了。
猎人们喝完十八杯以后,动身到树林里去,找着目标放了几枪,就躺下来睡觉。临近黄昏时分,将军的马车来接他们。菲尔斯交给米海·叶果雷奇一封信,请他转交“他的弟弟”。信上提出一项要求,而且威胁说这项要求若不执行,法院的民事执行吏就会登门。猎人们喝完第三杯酒(他们醒来以后又从头算起),将军的马车夫就把他们扶上马车,把他们分别送到各自的家里去了。
叶果尔·叶果雷奇一回到家里,就碰上音乐家和白费劲,原来它们追兔子只不过是找个借口跑回家来罢了。叶果尔·叶果雷奇恶狠狠地瞧瞧他的妻子,动手搜查。所有的储藏室、立柜、木箱、五屉柜都翻遍,结果叶果尔·叶果雷奇没有找到医师。他倒找到另一个人:在妻子的床底下捉住了教堂诵经士福尔通纳托夫。……临到医师醒来,天色已经黑了。……他在树林里徘徊一 阵,才想起他是来打猎的,就大骂一通,开始呼唤猎人。他的呼唤,不消说,没有得到回音。他就决定步行回家。道路挺好,没有危险,月光很亮。二十四俄里路他走了大约四个钟头,凌晨才走到地方自治局医院。他跟医士、助产士和病人们大吵一通,然后动笔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