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逊在吟诵祝福词的时候;布里奥妮真的能在圣坛前与罗拉执手相望吗?
直到下午五点钟;她才能把演员聚集在婴儿室里。她把三条长凳排成一行;自己则挤进一张婴儿吃饭用的旧高脚椅——这个属于艺术家的不羁举动使她有了网球裁判员那样的高度优势。双胞胎兄弟在游泳池里闹了整整三个小时之后;终于不太情愿地来了。他们光着脚;上身穿了背心;游泳裤上的水不停地往地板上滴着。水还从他们乱蓬蓬的头发里流到脖子处;两个人都冷得发抖;正哆嗦着膝盖来保暖。长时间泡在水里使他们的皮肤发白起皱;在婴儿室相对较弱的光线里;他们的雀斑看起来黑黑的。他们的姐姐坐在他俩中间;左腿架在右膝盖上;看上去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她洒了很多香水;换了一件绿格子的棉布裙子;以弥补皮肤的颜色。她脚上穿着凉鞋;戴着一条脚链;脚趾上涂着朱红的趾甲油。一看到这些脚趾甲;布里奥妮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她马上认定;决不能叫罗拉来扮演王子。
每个人都坐好了;剧作家准备发表一个小小的讲话;概括性地介绍一下这个戏的情节;并指出;明天晚上;他们将在藏书室里对大人献演;以唤起演员们的激情;但她还没开口;就让皮埃罗抢了先。
“我讨厌戏剧;讨厌这种玩意儿。”
“我也讨厌;我不喜欢化妆。”杰克逊也说。
吃午饭的时候;大家知道了区别双胞胎的办法:皮埃罗的左耳垂少了三角形的一块。据说这是他三岁的时候惹怒了一条狗后留下的结果。
罗拉的眼睛瞥向别处。布里奥妮理论道:“你们怎么可以讨厌戏剧呢?”
“纯粹是卖弄而已。”皮埃罗在陈述这不言而喻的真理时耸了耸肩膀。
布里奥妮知道他说得在理。而这一点正是她自己喜欢戏剧(至少是她自己写的戏)的原因。她认为每个人都会欣赏她的才华。水从两个男孩子的椅子上往下滴着;慢慢渗进地板缝里。望着他们;布里奥妮知道他们永远不可能理解她的抱负。她原谅了他们;宽恕使她的语气温和下来。
“难道你们认为莎士比亚也是在卖弄吗?”
皮埃罗的目光掠过姐姐的膝盖;朝杰克逊看去。这个挑战性的名字带着一丝经院气息和老成持重;他感到隐隐有点熟悉。但双胞胎都在对方那里找到了勇气。
“人人都知道;他就是在卖弄。”
“就是。”
罗拉开始说话的时候;先是面朝着皮埃罗;说了一半的时候;又转向杰克逊;然后才把话说完。在布里奥妮家;塔利斯太太从来没有任何话需要同时对两个女儿讲。现在布里奥妮看到了罗拉是怎么做的。
“你们乖乖地演戏;否则就要挨打了;而且我还要去告诉爸爸妈妈呢。”
“如果你打我们;我们才要去告诉爸爸妈妈呢。”
“乖乖演戏吧;否则我就去告状。”
罗拉的威胁被两兄弟讨价还价了一番;但并没有失去它的威力。皮埃罗咬着下嘴唇说: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演呢?”这句问话里已经包含了让步的意思。罗拉试图把他粘在一起的头发揉松。
“还记得爸爸妈妈的话吗?我们是这里的客人;我们必须……我们必须怎么样做?你们说;我们必须怎么样做?”
“必须服从;”双胞胎痛苦地齐声说道。他们在说这个不平常的词的时候差点没结巴。
罗拉转向布里奥妮;微笑道:“请你告诉我们戏的内容。”
爸爸妈妈。无论这个词中锁藏着什么法理性的效力;它都将飞散瓦解;或者说已经各奔东西了;然而在眼下;这是不能承认的;即使是最小的孩子也得勇敢坚强才行。布里奥妮忽然为她自私的动机感到害臊;她从没想过她的表弟们会不愿意演《阿拉贝拉的磨难》中的角色。但他们有自己的磨难;自己的苦恼;现在;作为她家的客人;他们认为自己有义务服从。更糟的是;罗拉也清楚地表示了;她出演也是出于勉强。脆弱的昆西家的人正在受到威逼。然而;布里奥妮仍竭力想弄明白一大难解的问题:罗拉是不是在恣意操纵?她是不是在利用双胞胎来表达她自己的敌意或蓄意破坏呢?布里奥妮觉得自己比罗拉小两岁;少了整整两年的锤炼;这使自己在她面前处于劣势。现在她的戏仿佛成了一件可怜的、令人为难的东西了。
她避开罗拉注视的目光。尽管剧本的愚蠢已经让她晕头转向;她还是简单地说了一下戏的主要情节。但她再也没有心思想要让她的表姐弟们在到来的第一天晚上感到兴奋了。
她一说完故事情节;皮埃罗就说:“我要当伯爵。我喜欢当坏人。”
杰克逊索性说道:“我当王子。我总是当王子的。”
她本可以把两兄弟拉过来;亲吻他们的小脸蛋;但她只是说:“那好吧。”
罗拉放下架着的腿;把裙子拉好;站了起来;像是马上要离开似的。她伤心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我想;既然是你写的剧本;你总是要自己演阿拉贝拉的了……”
“哦;不是的;”布里奥妮说;“绝对不是的。”
她说“不”;但她的意思是“是”。她当然要演阿拉贝拉了。她说的“不”是针对罗拉话里的因果关系。她并不是因为剧本是自己写的才想要演阿拉贝拉。她之所以要演这个角色;是因为她根本没想过要让别人来演;她要让利昂看到她演阿拉贝拉;因为她“就是”阿拉贝拉。
但是她已说了“不”;而此刻罗拉柔柔地说道:“既然是这样;你在意让我来演这个角色吗?我想我可以把她演得很好。事实上;我们两个当中……”
她欲言又止。布里奥妮注视着她;无法掩饰恐惧的神情。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趁着布里奥妮沉默之时;罗拉乘势而进。
“去年我也生了一场大病;所以我也能把那个角色演好。”
也能?布里奥妮无法迎合她的表姐。大势所去的忧愁阻碍着她的思绪。
双胞胎中的一位不无自豪地说:“而且你还参加过学校里的演出呢。”
她怎么能告诉他们阿拉贝拉的脸上没有长着雀斑呢?她的皮肤灰灰的;头发黝黑;她的思想全然是布里奥妮的思想。可是她又怎么能够拒绝远离家园、倾家荡产的表姐的请求呢?罗拉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因为她此刻打出她的最后一张牌;一张不容拒绝的王牌。
“求求你了;你就说‘行’吧!这是几个月来我惟一的一件好事情了。”
行。布里奥妮无法让舌头说出这个词;她只能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她郁郁不乐;感到一阵无疑是自我毁灭的震颤传遍了她的肌肤;向外溢展;突突地使房间暗了下来。她真想一走了之;她真想扑面躺卧在床上;独个儿品味这一时刻可恶的辛辣;然后重新回到毁灭开始前的衍生状态中。她需要闭着双眼;沉思默想她的失利;她的奉献。她需要展望新的局势。她不仅需要考虑利昂;而且还得思量参加阿拉贝拉婚礼时要穿的那件过时的桃红色和米色相间的缎子衣服。她母亲正在替她找这件衣服。可是现在这件衣服要给罗拉了。她母亲怎么能嫌弃一直深爱着她的女儿呢?布里奥妮仿佛看到这件衣服服服帖帖地穿在表姐的身上;而且目睹她母亲冷冰冰地一笑。她知道她惟一理性的选择就是赶紧逃走;与篱笆为伍;以浆果裹腹;不与任何人说话;在一个冬日的黎明被一位须发浓密的伐木工人发现;蜷缩在一棵巨大的橡树底下;幽美婉丽;奄奄一息;赤裸着双脚;或者也许穿着系有粉红色带子的芭蕾舞鞋……
自怜需要她全神贯注;而且只有在孑然一身时她才能使枝梢末节活灵活现;然而在她点头同意的顷刻间——头颅一歪竟何以改变一生!——罗拉已从地板上捡起布里奥妮那札手稿;双胞胎兄弟也悄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跟着他们的姐姐走到婴儿室的中央。这块空间是布里奥妮在前一天清理出来的。此时她敢溜之大吉吗?罗拉在地板上踱着步;一只手搭在眉毛上。她一边浏览剧本的最前面几页;一边默念着开场白中的台词。她说一切从头开始万无一失;此时此刻她让两位弟弟扮演阿拉贝拉的父母;向他们描述戏的开端;仿佛对这一幕了如指掌。罗拉顾盼自得;步步为营;毫无怜悯;使布里奥妮的自怜显得格格不入。或者;她会越发兴味无穷?——因为布里奥妮连阿拉贝拉的母亲这一角色都没得扮演;因此悄悄溜出婴儿室;跌跌冲冲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俯面趴在黑沉沉的床上;无疑是顺理成章的。然而;罗拉是那么的精神抖擞;全然沉浸在角色之中;布里奥妮深知她自己的情感不会流露出——更不会激发起——内疚自责。正是这一切才给了她奋起抵抗的力量。
以前;在她惬意愉快、一帆风顺的人生中;她其实从来没有与任何人正面交过锋。现在她明白了:这就像六月初潜入游泳池;你必须勇敢地投入。当她从高脚椅中挤出身来;朝她表姐站着的地方走去时;她的心怦怦直跳;呼吸也变得短而急促。
她从罗拉手中一把夺过剧本;异常尖声高调地说:“如果你是阿拉贝拉;那我就是导演。非常感谢你;我来读开场白。”
罗拉用雀斑点点的手捂着嘴。“对不起——起!”她说;“我只是开个头。”
布里奥妮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于是就转而对皮埃罗说:“你看上去不太像阿拉贝拉的母亲。”
罗拉对角色的分配决定权被取消了;引得双胞胎哄然大笑;这就改变了权力的平衡。罗拉夸张地耸了耸她那瘦骨嶙峋的肩膀;走到窗旁;向外眺望。也许她自己也想冲出房间;但她死挨活撑着。
双胞胎开始了一场摔跤大赛;他们的姐姐也怀疑自己头痛;然而排练还是开场了。在一阵令人忐忑不安的寂静中;布里奥妮朗诵着开场诗:
这是一个关于率性的阿拉贝拉的故事;
她与一位外来的小伙子私奔。
未经同意就擅自离家去了伊斯特本;
穷病交加;她口袋里只剩下最后的六个便士。
看到自己的长女如此潦倒终生;
她父母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悲愤。
阿拉贝拉的父亲站在庄园的锻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