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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庭院,在哭泣。
起初,使阿丰苏惋惜的是凉台的视野。过去,从这里能眺望大海。但是,近几年来,四周盖起的楼房挡住了这一美景。现在,葵花大院能看到的全部景致,就是隔街相望的两座五层大楼之间露出的一线水和一片山,然而,阿丰苏总算发现了它独特的迷人之处。从这里往外看,眼前好象是洁白的石块框起的一幅山水画,悬在蓝天上,置于凉台前。从这幅画上能看到变幻无穷的色彩和阳光,看到河上那一现即逝的宁静生活:时而,从特拉法利亚①驶来一只小船,迎风悠悠而过;时而,徐徐轻风中,一只满帆的三桅船,披着晚霞,顺风驶进。有时,一艘大邮船的孤帆只影顺流而下,一闪即逝,犹如被喜怒无常的大海所吞噬;有时,接连数日在金光闪闪的沉寂的中午,能够看到英国铁甲舰的黑影。。极目远望,还可见一片墨绿的山坡,顶上有座停滞的风车;在水边,有两幢白房子,那表情如此多变——有时,光闪闪,窗玻璃反射出红似火焰的阳光;有时,又象在沉思默想,那是薄暮时分,披上了落日的玫瑰色余晖,真象一张羞红了的面孔。在阴雨的日子里,它们又可怜地发抖,在灰蒙蒙的天气中显得那么孤零惨淡,暴露无遗。
凉台有二扇玻璃门通向书房——正是在这间主教用的古雅圣室里,阿丰苏很快就习惯了在孙子为他在炉边精心安排的那个舒适的角落里度日。老人在英国多年的生活,使他养成了在炉火边消磨悠闲时光的癖好。在圣奥拉维亚,壁炉中的火直到四月还点着。熄火以后,那里就摆满一束束的鲜花,布置得象一个家庭神坛。也正是在这个地方,在这芳香沁人的炉旁,他舒舒服服地抽着烟斗,读着塔西怕①或拉伯雷②的作品。
但是阿丰苏远非他自己常说的那样,是个总爱窝在家里的人。尽管已经高龄,但是他不论寒冬盛暑,总是日出即起,到院中走走,作完早祷就到冷水中泡上一阵。他对水都爱到了迷信的程度。他常说,对人来说,最好的东西莫过于水——水的味道,水的声音和水的颜色。圣奥拉维亚最使他留恋的正是那里不尽的流水:泉眼,喷水池,一平如镜的湖水,还有那灌溉田地的切切细语的溪水。。他认为正是由于水的力量,他从本世纪初以来就没患过病痛,一直保持着他家的好传统,即健康结实的身体,经受住了人世间的甜酸苦辣和岁月的磨难。他安然无恙地经历了这一切,犹如岁月和狂风对圣奥拉维亚的像树无可奈何一样。
阿丰苏个子不高,但身子墩实,双肩端方有力,宽宽的脸膛,鹰钩鼻于,肤色红润,剪得象刷于一般的短发,长长的雪白胡须。卡洛斯常说,这副模样使人想起了堂杜亚特?孟内择斯③或是阿丰苏?德?阿尔布格尔格④那英雄时代的强悍男子汉。这话很使老头儿开心,他风趣地提醒孙子,外表可①特拉法利亚,里斯本附近海滨小镇。
①塔西佗(55?—120?),古罗马历史学家。
②拉伯雷(1483— 1553),法国小说家。
③堂杜亚特?孟内择斯,葡萄牙第十一任国王。
④阿丰苏?德:阿尔布格尔格(1453— 1515),十六世纪葡萄牙军人,曾任印度值民地的总督。
会使人上当!
不,他既不是孟内择斯,也不是阿尔布格尔格,他仅仅是个喜欢看书,贪恋沙发的舒适和在壁炉旁玩惠斯特①的慈爱长者。他常说,他十分自私——其实不然,他的心从来没象现在到了晚年这样慷慨大度。他的一部分收入广为施舍于慈善事业。他对穷人和弱者的爱护,日盛一日。在奥拉维亚,孩子们知道他既慈祥又好脾气,总是从自家门口朝他跑去。凡是有生命的东西他都爱护——既怕踩死一只蚂蚁,也怜悯那些缺水的树木。
威拉萨常说,每当他看到老人坐在壁炉旁,穿着那件引人发笑的晨衣,安详地微笑着,手持书卷,那只老猫蜷缩在脚边,他就想起了那些对老家长的议论,自从那只讨人喜爱的巴西种牧羊狗托比亚斯死后,这只带着金色花斑的安哥拉大自猫就成了阿丰苏的忠实伙伴。它生在奥拉维亚,最初名叫波尼法希奥,等长大了,开始捕捉老鼠时,又给它起了个更有绅士风度的名字,叫堂波尼法希奥?德?卡拉特拉瓦。现在,这只猫又胖又贪睡,到了该隐居的晚年,有如宗教界的长者,于是又成了“尊敬的圣波尼法希奥”。。阿丰苏的一生井非总象夏日的河流那样宽阔,平静,清澈透底。这位正坐在炉边,在玫瑰花前双眼闪现着慈祥目光,津津有味地重又读着他的吉佐的老者,有一段时期曾经是他自己父亲眼里全葡萄牙最坚定的雅各宾分子。
这位可爱的青年的热情表现在阅读卢梭、沃尔涅②、爱尔维修③和百科全书。
他流着热泪读了法国的宪法,戴着自由派的运动帽和宽大的蓝领带,在共济会的会所诵唱歌颂“宇宙最高建筑师”①的赞美诗。而这一切都很使他的父亲恼火。凯塔诺?达?马亚是个古板而诚实的葡萄牙人;一听到罗伯斯庇尔的名字,就划十字祈求上帝保佑。他是个虔诚多病的贵族,事事不甚关心,但却有一种强烈的感情——对雅各宾派的厌恶和憎恨。他认为,殖民地的丢失,他的痛风病等等,一切国家和个人的祸害都是他们造成的。为了把全国的雅各宾分子铲除,他把全部的爱都倾注给有神圣魔力的救世主和复兴者——堂米盖尔王子②。。有那么一个雅各宾派的儿子,对他来说,这种苦难只能和约怕③的苦难相比!
起初,他还盼望孩子能改邪归正,对其只是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有时讽刺地叫他“公民”。但是,当他听说那孩子,他的继承人,同暴徒一道,在民间灯节的一天晚上,用石块砸烂了“神圣同盟”特使奥地利的勒戛杜先生官邸的玻璃时,这孩子在他看来真的成了一个马拉④,他的火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无情的痛风病把他困在沙发上,使他无法用那支印度手杖揍这孩子,就象许多葡萄牙严父那样;但是,他决心把儿子撵出家门,每月分文不给,也不为他祝福,就象抛弃一个私生子一样!用石头造反的人不会是他家的血统!
一天早上,母亲的眼泪又打动了老人的心,特别是老人的妻嫂,受人尊①一种类似桥牌的纸牌游戏。
②沃尔涅(1757— 1820),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思想家。
③爱尔维修(1715— 1771),法国思想家,唯物主义哲学家。
①“宇宙最高建筑师”,当时秘密政治组织共济会对“上帝”的称呼。
②堂米盖尔(1802— 1866),葡萄牙王子,1828年摄政。
③约伯,《圣经》人物,希伯来人族长,忍苦耐劳的典型人物。
④马拉(1743— l793).法国政治家,法国大革命时期雅各宾派的领袖之一。
敬的美内娃,摆出的理由把他说服了。妻嫂是位受过高等教育的爱尔兰女人,与他同住在本菲卡,教授孩子英文,把那孩子视同小娃娃一般地疼爱。
这样,凯塔诺?达?马亚只是把儿子撵到了圣奥拉维亚庄园。但是,老人不断地把这场家门耻辱时常来本菲卡大院的神父们哭诉。那些圣徒总是安慰他一番,对他说上帝——葡萄牙的古老上帝绝不会容许一位马亚家族的子孙跟别西卜①和革命结盟!即便上帝不灵了,还有孤独圣母可以创出奇迹,她是马亚家的守护女神,也是那孩子的教母。
奇迹果真出现了。几个月后,这位雅各宾分子,或者马拉,从圣奥拉维亚庄园回来了。孤独的生活使他显得郁郁寡欢,在那里,森纳少将的茶比库尼亚表姐妹们的祈祷还要令人乏味。他回来是向父亲祈福,也是为了要几千克鲁扎多到英国去,那是个绿草如茵,人们部长着金发的国度,芳妮舅母常同他谈起那里,父亲含着眼泪亲吻了儿子,高兴地答应了他所有的要求,并把这一切看成是孤独圣母显灵的结果!就是常听他忏悔的神父杰罗尼姆?达?贡塞桑也说,这桩奇迹不亚于卡纳西德子爵②的奇迹。
阿丰苏走了。那是个春天——英国到处郁郁葱葱,美丽的公园,丰富多彩的舒适生活,高尚文雅的风俗,严肃而强大的民族,这一切都使阿丰苏着了迷。他很快就忘记了对家乡那些板着面孔的教区神父的憎恶,忘记了在勒莫拉雷斯咖啡馆引证米拉彼③的话进行激烈辩论的时刻,忘记了他曾想创建一个古典式的伏尔泰式的共和国,有个西比翁④式的三头政治,以及向上帝致敬的节日。在“四月事件”发生的日子里①,他正在埃普瑟姆②参加赛马,他坐在一辆邮政马车的顶上,戴了一个大大的假鼻子,大声地欢呼着——这时候,他把共济会的涕兄们全忘记了,此刻他们正被骑着阿拉伯瞟肥大马的堂米盖尔王子在亚尔托区追逐和鞭笞。
突然,父亲去世了。他只好返回里斯本。就在那时,他认识了鲁纳怕爵的女儿堂娜玛丽娅?爱杜亚达?鲁纳,一个漂亮的褐色姑娘,娇媚动人,略带病容。丧期一过,他就同她完了婚。他有了一个男孩,但还想再多生几个。他怀着年轻家长的那种美好愿望,在本菲卡这个小宫殿里添砖加瓦,在房子的周围种树植木,为了使那些在晚年能给他带来欢乐的可爱的子孙后代有个美好住所和休憩乘凉的地方。
但是他忘不了英国。当他看到堂米盖尔统治下的里斯本象野蛮人的突尼斯一般混乱时,就更加思念英国。当时,里斯本的教士们互相攻讦,马车夫们也你争我吵,闹得教堂和酒店不得安宁。这些虔诚的百姓,又肮脏又凶残,他们都敢把圣供抛进牛圈,他们对王子的爱到了如醉似狂的地步,王子完全是他们的恶习和激情的化身。。这番情景使阿丰苏?达?马亚很是气愤。许多次,在静谧的夜晚,当朋友们相聚时,他把孩于抱到膝盖上,常常流露出心灵深处的义愤。当然,他①别西卜,《圣经》中的撒旦,魔鬼。
②卡纳西德子爵,葡萄牙历史上一位能干的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