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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又冷,又饿,又筋疲力尽,找到一个树洞躲了进去,在那里尽力用树枝和枯叶勉强给自己做了一个舒服的床铺,在上面美美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
第九章 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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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鼠烦燥不安,他自己也说不准这是为什么。从各方面看,这时候还是盛夏的壮丽景色,虽然耕地上绿色已经让位给金黄色,虽然花揪果在发红,林子里东一撮西一撮黄褐色,然而光、热和色彩依然没有减少,根本没有正在消逝的一年会变冷的预兆。不过果园和矮树丛间一直听到的大合唱已经消失,只剩下几个还没有疲倦的歌手仍旧在随口唱他们黄昏的歌,而知更鸟又一次开始表现自己;总还是有一种变化和离别的感觉。杜鹃鸟自然早就不响;可是许多其他长羽毛的朋友,几个月来一直是这里熟悉的景物和它的居民的一部分,如今也不见了,鸟类像在一天天不停地少下去。河鼠向来观察着鸟类的一切动向,看到它们每天在南移,甚至夜里躺在床上时,也觉得他能听到着急的翅膀服从不可抗拒的召唤,飞过他头顶上的黑夜,发出拍击声和扇动声。
大自然这家大饭店跟其他大饭店一样有它的季节。随着客人们一个接一个收拾行李,付帐,离开,餐桌旁的椅子每顿饭都遗憾地减少一些;一套套房间锁上门,地毯卷起,服务员被辞退,这时候,要住到第二年饭店重新住满的包膳宿住客看着所有这些迁移和告别,对远行计划、路线和新居的热烈讨论,朋友的日益减少,免不了会受到影响。他们会变得坐立不安,心灰意冷,想要吵架。为什么要这样渴望变化呢?为什么不像我们那样安安静静地留在这里,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呢?你们不知道旺季过后的这家饭店的样子,不知道我们,我们这些留下来把整个有趣的一年从年初一看到年卅晚的人是多么其乐无穷啊。一点不错,毫无疑问,其他人总是这样回答:我们十分羡慕你们……下一年也许可以照办……可如今我们约定了……汽车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们得动身了!于是他们笑笑,点点头离开,我们想念他们,感到不高兴。河鼠是一种自给自足的动物,扎根在一处土地上,不管谁走了,他留下来;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要注意空中的动静,感觉到它对他心底里的一些影响。
所有这些迁移在继续,实在很难好好地定下心来。他离开水边,这条小溪流得慢了,变得浅了,上面满是又密又高的灯心草;他向田野走,穿过一两片看着已经焦干、灰土飞扬的牧场草地,钻进广阔的麦海,麦子黄澄澄,摆来摆去,喃喃响着,充满安静的微动和轻轻的细语。他经常喜欢上这儿来走走,穿过挺拔茁壮的麦秆林,在他头顶上,一路过去是它们自己的那个金色的天空——这个天空一直在跳动着,闪耀着,轻轻地诉说着,或者给经过的风吹得剧烈摇晃,摇晃一阵又欢笑着恢复原状。在这里他也有许多小朋友,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社会,过着充实和忙碌的生活,不过经常还有工夫跟他这位来访者谈两句,交换点消息。不过今天他们尽管十分客气,可是住在地里和麦秆丛里的田鼠看去都很忙。许多田鼠在忙着挖掘和开地道,其他的一小群一小群地聚在一起研究小房间的图样,要它们符合要求和结实,座落在仓库附近好方便一些。他们还有一些把满是灰尘的箱子和衣服篮子拉出来,其他一些已经把手伸到里面在装他们的东西;四面八方都是一堆堆一捆捆的小麦、燕麦、大麦、山毛棒坚果和其他坚果,堆放在那里准备好运走。
“河鼠老兄来了!”他们一看见他就叫起来。“过来帮帮忙吧,河鼠,别闲着站在那里!”
“你们在玩什么把戏?”河鼠严肃地说。“你们知道,还没到考虑过冬的时候,早着呢!”
“对,这个我们知道,”一只田鼠脸上带羞地说。“不过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对吗?趁那些可怕的机器在周围田野上嘎嘎嘎响起来以前,我们实在非把所有这些家具、行李和东西都运走不可;再说你也知道,如今好房子占得太快了,一迟你就只好什么房子也得住;而且要大忙一通才能搬到它们里面去。当然,我们也知道我们是早了,不过我们仅仅开个头。”
“噢,讨厌的开头,”河鼠说。“今天天气呱呱叫。来吧,来划划船,或者在矮树旁散散步,或者到林子里去野餐什么的。”
“这个嘛,我想今天不行,谢谢你,”那只田鼠赶紧回答。“也许改一天吧……等我们有更多的时间……”
河鼠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转身要走,给一个帽盘绊了一下,跌倒在地,说了声不体面的话。
“要是能更小心点,”一只田鼠十分生硬地说,“看好路,就不会跌伤自己……忘记自己了。小心地上的手提包,河鼠!你还是找个地方坐下吧。过一两个钟头我们就可能有点空来陪你了。”
“我想你们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有‘空’的,快到圣诞节了,”河鼠生气地顶他说,动身走出了那块田地。
他有点垂头丧气地又回到他的河边——他那条忠实的、奔流不息的古老的河,它从来不会收拾行李离开,或者钻到洞里去过冬。
在河边的柳树上,他看到一只燕子蹲着。不久又来了第二只,接着又来了第三只;这几只燕子在他们的枝头上烦燥不安,认真地低声商量着。
“怎么,已经要走啦?”河鼠向他们走过去说。“急什么呀?我说这简直是可笑。”
“噢,我们还不走,如果你说的是这个意思的话,”第一只燕子说。“我们只是在做计划和安排事情。你知道,是先商量好——今年走哪条路线,在哪儿停下,等等。一半也是为着好玩!”
“好玩?”河鼠说。“也正是这一点我弄不懂。如果你们一定要离开这块可爱的地方、你们这些将要想念你们的朋友以及你们刚安顿好的舒适的家,那么,时间一到,我毫不怀疑你们就会勇敢地出发,面对一切困难和艰苦、变化和新的事物,同时装出你们并不觉得难过的样子。但是你们该到必要时才讲这件事,或者甚至想这件事啊……”
“不,你自然不会明白,”第二只燕子说。“首先我们感到心中不安,一种甜津津的不安感;接着回忆像归家的鸽子似地一个接一个回到心里来。
它们夜间在我们的梦中振翅,白天和我们一起飞翔。我们急于互相探问,交换意见,使自己断定这些全是真的,这时各种香味、声音、久已忘记的地名渐渐地——回来,并召唤我们。”“难道你们就不能今年在这里留下一年吗?”河鼠渴望着提议说。“我们将尽力使你们觉得像在家里一佯。你们可想不出你们远走高飞以后,我们在这里过得有多快活啊。”
“我曾经打算过‘留下’一年,”第三只燕子说。“我对这个地方渐渐变得那么喜欢,当走的时候到了,我犹豫起来,没有离开,让别的燕子飞走了。开头几个礼拜挺不错,可是接下来,噢,夜长得多么可怕呀!还有那些叫人冷得发抖的没有太阳的白天!天气是那么湿冷,哪里都找不到一条虫子!不行,我泄气了,在一个暴风雨的寒夜,我飞走了,趁着强劲的东风飞到内地去。我经过那些高山的山口时,雪下得厉害,我苦苦挣扎着才飞了过去。我永远忘不了当我向我底下那个湖,那么蓝、那么平静的湖疾飞下去时,当温暖的阳光又晒在我的背上时是多么快活,吃到第一条肥虫子时是多么好吃!过去了的事情像个恶梦,而未来是快活的节日,我一个礼拜又一个礼拜地向南方飞去,轻快,懒洋洋,一路上只要我敢就可以随便逗留多少日子,不过我一直听从着那召唤!不,我自己有过教训了;我永远不会再想违背它。”
“啊,一点不错,南方的召唤,南方的!”另外两只燕子像做梦似地叽叽喳喳说。“它的歌声,它光辉的灿烂的天空!噢,你还记得吗……”
他们忘掉了在场的河鼠,沉浸在热烈的回忆之中,而河鼠听得入了迷,心在燃烧。
他内心也知道,他的心弦一直静止不动,如今终于颤动起来了。仅仅这些只想着南方的鸟儿的叽叽喳喳,他们这些褪了色的间接叙述就足以唤醒这种狂热的新感觉,一再地刺激他,那么,一下子接触到真实的东西——一下子碰到真实的南方温暖太阳,闻到真实的香气,——那又会怎样呢?他闭着眼睛大胆地纵情梦想了一会儿,等到他张开眼睛重新看时,那条河显得寒冷刺骨,绿色的田野变得灰暗无光。这时候他忠诚的心好像要大声斥责他本性中软弱的一面在背叛。
“那么你们到底为什么又回来呢?”他妒忌地问燕子们说。“在这个可怜的单调乏味的小地方,你们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你们呢?”
“到了另一个季节,你以为那另一个召唤不也是冲着我们的吗?”
第一只燕子说。“那召唤来自草原上茂盛的青草、潮湿的果园、虫子密集的温暖池塘,来自吃草的牛群、翻晒的干草、环绕着一所有十全十美的屋檐的宅邪的一圈农舍。”“你以为,”
第二只燕子问道,“只有你一只生物渴望着重新听到杜鹃鸟的歌声吗?”
“到了时候,”
第三只燕子说,“我们又要思家,想念着在英国一条小溪的水面上晃动的睡莲。不过所有这些今天看去又苍白又谈薄,而且离得非常远。这会儿我们的血正合着别的音乐在跃动。”
他们又一次相互叽叽喳喳说话,这一次他们是如醉如痴地叽叽喳喳谈着紫色的大海、深黄色的沙地和爬满蜥蜴的墙壁。
河鼠又一次心神不定地走开,爬上河北边的缓坡,趴下来眺望着挡住他继续向南看去的视线的丘陵大草原——在这以前,那里是他的地平线,他的月亮群山,他的界限,超过这个界限,他本来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知道。可是今天,在他心中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新的渴望,要向南方看,丘陵绵长低矮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