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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话。”
“我病了,”沃德哭着说。
弗兰克把三块钱给了他,随后把枪扔在阴沟里。
他念了一本犹太人的简史。他在图书馆的书架上多次看到过这本书,从没拿下来念过。有一天,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把它借了出来。他津津有味地念了第一部分,但是念到十字军东征和宗教裁判(指中世纪天主教设立宗教裁判法庭)期间犹太人遭受苦难以后,他得勉强自己才能念下去。讲流血事件的章节,他都翻过去不看;而讲犹太人的文明和成就的章节,他念得很仔细。他也读到犹太人区里的情况,那儿半饥不饱、胡子拉碴、失去自由的人一辈子都在探索,为什么他们是上帝的选民。他想琢磨出个道理来,但是办不到。他实在念不下去,于是就把它送还图书馆。
。。!
伙计21
…小……说。网
有几个晚上,他去窥察那两个挪威人。他脱掉围裙走到街角上,站在萨姆·帕尔的门口台阶上,看马路对面兼营花式熟食的杂货铺。橱窗里装满各式亮晃晃的食品罐头。店堂里灯亮得象白天,架子上密匝匝地排满引起食欲的商品,看得他发馋。店里不断有顾客,而他的店里往往一个人也没有。有时候,在两个合伙老板关门回家以后,弗兰克穿过马路来到他们那一边,从橱窗外向黑魆魆的店堂里张望,仿佛从看到的一切,他可以懂得交好运的诀窍,从而改变他的运道和生活。
一天晚上,关门以后,他出去溜达了很久,后来走进一家叫做“咖啡壶”的通宵服务的咖啡馆,他以前来过这儿一两次。
弗兰克问老板是否需要做夜班的人。
“我需要一个在柜台上卖咖啡、快餐的人,还帮着洗洗盘子什么的,”老板回答。
“我来给你干这些活儿,”弗兰克说。
工作时间是从下十点到早六点,工资三十五元。弗兰克早晨下班回到杂货铺里,就开门营业。干完一个星期,他把三十五元钱放进现金出纳机,并不按键记下这笔账。这笔钱,加上海伦的工资,使他们免于破产。
白天,伙计在店堂后面的长沙发上睡觉。他装了一个闹铃,只要有人打开前门,随时会把他叫醒,这样他就没受睡眠不足的痛苦。
他懊悔不该把一桩好事办成坏事,在这样的气氛下,他在这个牢房里生活。这个想法虽然由来已久,却再次勾起他心中的痛苦。他做了不少噩梦,梦中的情况都发生在夜晚的公园里。垃圾的那股臭味一直留在他鼻子里。他的生命在呻吟中消蚀,满嘴的话说不出口。早晨,他站在橱窗口,望着海伦去上班。她回家的时候,他还站在老地方。她朝店门走来,稍稍带点罗圈腿,眼睛朝下,根本不看他这个人。千言万语涌上他的心头,堵住他的喉头,其中有些是非同小可的,他要倾诉,可是这些话天天都给憋死在肚子里。他一再想一走了事,可是,这岂不又是他惯用的最后一招——溜走。这次他要待着,除非别人把他装在棺材里抬出去。即使墙塌壁倒,他们也只能用铲子掘他出来。
一次,他在地窖里找到一块二尺阔四尺长的松木板,是从一大段松木上锯下来的。他用一把大折刀,把它雕成个小玩意儿;出乎意料,他雕成了一只飞鸟。尽管比例不称,样子还挺美。他想把它送给海伦,可是太粗糙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做的。于是他试着另做一样东西。他着手给她雕一朵花,终于雕成一朵刚开放的玫瑰。完工以后,这朵玫瑰很炅巧,花瓣初绽,然而挺秀,好象真花一样。他想漆成红色再给她,但是决定不上漆。他用商店包装纸把这朵木花包好,外面用印刷体写上海伦的名字,在她下班前几分钟,把包裹捆在门廊虽的信箱外面。他看到她进来,听她上楼去,他朝门廊里一张,发现她把花拿走了。
这朵木花使海伦想起自己的不幸。她一直恨自己昏了头,竟然爱上这个伙计。她认为,她陷入情网只是为了摆脱困境,因而更觉得自己是环境的牺牲品。她生活在一场噩梦中——楼下的店铺、店里的伙计,就是梦魇的象征。这个居心叵测、赖着不走的伙计,她早该怒喝一声,撵他出去,却自私地放过了他。
早晨,弗兰克把一桶垃圾倒进街沿上的垃圾箱里去的时候,看到他雕的那朵木花扔在箱底。
莫里斯在出院回来的那天,就恨不得一下子套上裤子,奔到楼下店堂里去。可是,医生听了听他的肺部,用毛茸茸的指关节敲敲他的胸口,说道,“你病情进展很好,何必性急呢?”他私下对艾达说,“他一定得休息,我说的是‘一定’,不是‘随便’。”看到她大吃一惊,他解释道,“六十岁,毕竟不是十六岁。”莫里斯争了一下,也就躺回床上去了。此后他对会不会再走进店堂也就不摆在心上了。他恢复得很慢。
春天终于慢腾腾地登程;至少白天已经长了些,春光照进卧室的窗户。但是街上寒风在呼啸,使他睡在床上还起着鸡皮疙瘩。有时候,经过半天明晃晃的阳光后,天空转黑,稀稀拉拉地下起雪来了。他满怀忧伤,一连好几小时沉湎于童年生活的回忆中。他想起绿色的田野,他永远忘不了儿时奔跑的地方。多少年没有见到的父亲、母亲和仅有的一个妹妹,他不停地思念。哀号的风声向他泣诉。……
下面街上的遮篷摇动着,唤起他对杂货铺的恐惧。他好久没问艾达,楼下情况怎样了。但是,即使他不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凭本能就知道。当他有意去想的时候,他记得现金出纳机难得出声,这样他就又知道了。他听到楼下静得令人感到压抑。静得象一块块无声无息的墓碑压着伤心的泥土的坟场,你还能听到什么呢?死亡的气息从地板裂缝里冒上来。他懂得艾达为什么千方百计在楼上找事干而不敢下楼。这样的地方,除了铁石心肠的非犹太人,谁待得下去?他铺子的命运象只不祥的乌鸦模模糊糊地在他脑子里盘旋。但是他的健康一开始好一点,这黑羽毛的东西就瞪出了凶光闪闪的眼睛,使他愁个没完。一天早上,他坐了起来,靠在枕头上,翻阅隔夜的《前进报》,他越想越觉得严重,突然浑身冒汗,心怦怦乱跳。莫里斯把被子推在一边,歪歪斜斜爬出床来,开始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
艾达赶进房来。“你在干什么,莫里斯——你病着呀?”
“我一定得下楼去。”
“谁用得着你?楼下没有事,去歇着吧。”
他打心底希望回到床上,在那儿躺着,但没法平息心中的焦虑。
她求他不要下去,他就是不听。
“这几天他做多少钱买卖?”莫里斯一面束紧裤带,一面问。
“等于没有。也许有七十五元。”
“一个星期?”
“还能是一天?”
真可怕。但他本来担心还要糟。挽救铺子的种种打算在他的头脑里嗡嗡直响。他觉得,只要他下楼去,就能使情况好些。待在楼上这个没人需要他的地方,才使他害怕。
“他整天开着吧?”
“从早到晚——我也不懂为什么。”
“他为什么待在这儿?”他问,突然激怒起来。
“他就这么待着,”她耸耸肩膀。
“你给他多少钱?”
“一个钱不给——他说他不要。”
“那么他要什么——要我这个穷人的血?”
“他说他要帮你忙。”
他自言自语。“你有时候注意他没有?”
“我为什么要注意他?”她说,有点着急。“他偷过你什么东西?”
“我不要他再待在这儿了。我不要他捱近海伦。”
“海伦连话也不跟他讲。”
他盯着艾达看。“出了什么事?”
“你去问她。她跟纳特又是怎么搞的?她就象你,什么事也不告诉我。”
“他今天一定得离开。我不要他待在这儿。”
“莫里斯,”她犹豫地说,“他帮了你大忙,相信我的话。再留他一星期,等你身体好一点再说。”
“不行。”他扣好羊毛衫,不理她的央告,摇摇晃晃地走下楼去。
弗兰克听见他下来,凉了半截。
几个星期以来,伙计一直害怕掌柜总有一天会病愈起床;可是,说也奇怪,他同时却盼望着这一天。他白白花了不少时间,想编一段故事来使莫里斯发发善心留下他。他打算这样说:“我不是宁可饿死也不愿用那次抢来的钱吗?我一心要把它还进现金出纳机去,也确实这么做了,虽然我承认为了活命,偷吃过几个面包卷,也偷喝过牛奶。”这番话是否有用,他毫无信心。他本来还可以提出,他帮了掌柜那么久的忙,他长时间在店里耐心操劳。可是整个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偷他的钱,这就使他什么都提不出口了。他可以说,在莫里斯灌了一肚子煤气后,是他救了他的命,可是,尼克的功劳不下于他。伙计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好央告掌柜的理由——掌柜对他的信任都被他糟蹋尽了。但是就在这时,他想到一个古怪而令人兴奋的念头,这张王牌他一直没用,成败在此一举了。他寻思,如果他最后老老实实讲出那次抢劫中有他一份,靠忏悔也许能使莫里斯真正了解他的。本性,同情他想和过去一刀两断的苦心,理解伙计的困境——他长期相助的用意,也许能说得使掌柜让他留下,这样他就可以再次得到机会和所有有关的人了清一切。反复考虑后,他明白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也许不但救不了他,反而会毁了他。然而,如果莫里斯坚持他非走不可,他认为不妨一试。既然弄得这样,他还怕损失什么呢?但是就算自己讲了这一切,也得到了掌柜的宽恕,他仍然没法想象自己会感到如释重负的宽慰;因为只要他隐瞒着他对他女儿干下的事儿,那么他的耽误已久的忏悔就不可能彻底,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