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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个寒颤,他有一瞬的恍惚——是啊,眼下自己还能享有的锦衣玉食,全凭皇爷爷一念之仁,全靠婶娘的宠爱,全倚仗三叔的容忍。没有这些,他是谁?他有什么?他是会像幼弟一般随母亲发配千里,还是压根就……他自己闹着要学文习武,满心想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结果……
“识时务者为俊杰。无论处在何种境地,最要紧的就是记着自己的身份,弄清自己是谁,可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锋芒太露迟早是要吃亏的。识人辩人,莫要得罪不能得罪的人,莫要伤了真心待你的人,否则后果亦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今日这四十戒尺,你若聪明就该从中学到些什么。”叶君镆在戒尺的噼啪声中冷冷道:“你记着,弱肉强食,这便是帝王家的规矩。”
叶皓昱疼得说不出话来,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湿答答地凝着几缕碎发散乱地贴在面上。好容易戒尺停了,他张着小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不敢抬头再看叶君镆。
叶君镆掸了掸衣袖,淡淡道:“这顿打只为给你个警戒,常川下手已经算轻的了。若你再犯就不是这样简单,我给你三天的时间闭门思过,第四日起继续跟着常川习武。再有怠误严惩不贷,若是不想被再丢回宫中,你也再莫说什么不学之类的胡话。”带着常川走到门口,脚下忽一滞,轻声加了句:“我若是你,便会去向她道歉。”
到了屋外吩咐照顾叶皓昱的丫鬟去请医官来瞧瞧,叶君镆想起什么似的偏头问常川:“你之前说太子妃有些咳嗽?”
常川一愣,点头道:“是。殿下要去看看么?”
倾云院就在旁边不远,叶君镆抬眼望了望,轻声道:“不了。”回身向书房走去。常川默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皓月临空,星光微耀。霜袖得了谢澜冰的吩咐正打算往怡和轩看看,迎面正碰见匆匆而来的小涅。小涅手中拎着小食盒,见了霜袖笑道:“袖姐姐,正好,殿下吩咐我送汤来呢。”
霜袖微微愣了愣:“殿下吩咐送汤?什么汤?”
“我也不知道殿下是怎么想的。之前殿下在书房批阅公文,突然唤我进去要我到膳房吩咐炖一味‘玉竹百合鹌鹑汤’,膳房送来之后殿下又要我送给太子妃,这不,正好碰见姐姐了。”
“多劳殿下费心了。”霜袖心中微动,轻声道。早上谢澜冰咳嗽,必是常川报给了叶君镆,他才着人送来这清咳润肺的益补汤。只是……她微微叹了口气:“小涅,太子妃在屋里,你送去罢,我还要去办点事。”
“好。”小涅应了,乐呵呵地向倾云院中走去。
到了怡和轩才知叶君镆来过,责罚了叶皓昱。叶皓昱趴在床上乖觉了不少,小心翼翼地问霜袖:“婶娘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早上是我不好,不该惹婶娘伤心。”
霜袖本也有点恼他,此时见小人儿受惊的眼神又怜惜他受了责罚,柔声道:“太子妃放心不下世子才让奴婢前来看看世子的状况,不过世子该知道太子妃一向疼爱世子,世子早上的话真伤了太子妃的心了。”
叶皓昱眨了眨眼睛:“袖姨,我身上疼得厉害,怕是不能到倾云院给婶娘赔罪了,烦劳你转告婶娘过来一趟,我想跟她道歉,好么?”
霜袖不忍拒绝,点点头:“好。世子等一等。”
谢澜冰原想冷落叶皓昱几天,让他自己想想清楚,谁知叶君镆竟来得这样快,还将孩子给打了,难免心疼。所幸都是皮肉伤,虽是青紫了但不曾破皮,想必常川也是拿捏着分量的。
叶皓昱挣扎着要起来向她赔罪,被她按下:“皓昱乖,婶娘不生气了,你莫动。”她仍有些微咳,叶皓昱心里愧疚,暗自思量:婶娘被我气成这样,三叔责罚我也是应该的。想到这,低头小声道:“婶娘,三叔让我闭门思过三日,然后继续跟常川叔叔习武。我一定认真练,再也不惹婶娘生气了。”
谢澜冰抚着他柔声道:“皓昱,婶娘只是希望你做有恒终事之人,不该再如此娇纵。你三叔责罚于你非我所愿,然而他必有他的用意,你不可记恨于他。”
“三叔告诉我,弱肉强食,这便是帝王家的规矩。”叶皓昱眸光闪烁不定:“婶娘,所以我不能弱对不对?”
其实,她更希望这个孩子的目光可以清洌如泉。她希望他有世上最纯澈的心,纯澈到可以涤尽一切仇恨和罪孽。然而她知道不可能。因为,他要活下去,在权力倾轧中活下去。她想护住他的心,但她知道,有些若不向他言明便是害了他。可她依旧不愿在他眼中看到她熟悉而又憎恶的,闪烁着欲望和野心的火苗。
“你不能弱。”谢澜冰明眸潋滟:“但是,你必须清楚你为谁而强。”忽然下定了决心,揽着他:“皓昱,入了秋,婶娘和你三叔便带你四处走一走,让你见识见识我风圻的锦绣江山。”
东篱斋烛光摇曳,逸梅给叶君镆沏上一杯茶,这才缓缓道:“殿下,如今朝中几已安稳,可以出京巡查了。”
“攘外必先安内。入秋之后罢,国内先要整治一番。”叶君镆合目想了一会,忽道:“对了,先生,今日皓昱被我责罚了,这三日怕是不能前来受教。”他微勾了唇角:“这孩子在心中怕是早将我记恨了。连带着她,大约都要怨我心狠呢。”
逸梅轻声道:“其实殿下花在他身上的心思够多了。既然是迟早要吃亏的性子,在自家院子里跌倒,总比日后在外撞个头破血流的好。太子妃那样聪颖,定能体会殿下良苦用心。”
“不提她。”叶君镆沉默了一会,“不过话说回来,我待皓昱委实不算苛严了。当年父皇对我……”暗灰和血红的往事纷沓涌来,他轻叹道:“室家君王。既生在了帝王之家,也就无可选择。不必为衣食忧虑,自然就要在别处劳心费力。治理一国民富兵强,这责任无可避让,更遑论,稍不留神或许不知在谁手里就死于非命了呢。要想活着,要想有一番建树,不早早将别人会的都学了,还要比别人学得都好怎么能成……”
“殿下。”逸梅坚定地跪于叶君镆身前:“这一条路,无论何时走到顶峰,逸梅誓死跟随,决不相弃。”
叶君镆双手相搀:“先生。”他有一瞬的分神,他忽然在想,若是有一日,同样的话语也可以从那个淡若流云的女子处听得,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
“先生,有件事下个月末我要离京去办。天机营的琐碎事务要烦劳先生代为处理了。”
“谨遵殿下吩咐。”逸梅躬身一礼。
从第四日起后的一个多月,叶皓昱一直刻苦勤练,一身娇贵之气被磨去了不少。只是见到叶君镆时多多少少有些畏惧,叔侄俩隐隐有化不开的僵局。叶君镆离府之后叶皓昱活泼了不少,常赖着晚上要和谢澜冰一起睡下。霜袖、扶扇心中好笑,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谢澜冰却宛如天然的寒玉枕,和她睡在一起甚是舒服,叶皓昱也着实会挑地方。
谢澜冰对着每晚八爪鱼一样贴在自己身上的叶皓昱哭笑不得,却也由着他没将他推开。没事时也常将他带在身边,时时向他说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沈玉淑和摇情前来看过她两次,加上霜袖和扶扇,五个人笑闹闲聊,倒也如在相府时一般自在无拘。边州传来消息,谢澜清与湘泪由萧允明主持着成了亲,如今小夫妻过得也极和美。
凌雅柔、曼音、明瑟自流言一事之后安分了不少,下人们也皆知太子妃为人虽和善,行事却极老练,不敢有所欺瞒。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然而相思,却是无可拔除的附骨之痛,一件旧物、一句熟言、一个相似的画面……所幸没了叶君镆的步步紧逼,她可以有闲暇凭风倚阑,沉思那一抹白衣修韧、那一泓茶眸明润。只是她自己也不清楚,这表面的平静,究竟可以维系到几时呢?
第五十四章:曷维其亡
叶君镆带着久恕和断楼归来时,脸色微有些苍白。谢澜冰带着叶皓昱站在一边,听着凌雅柔、明瑟、曼音三人围着他问长问短,神色淡淡。
叶君镆目光略过她却是什么都没说,将凌雅柔、明瑟、曼音三人遣退了,方道:“明日我打算在府中设宴,还望太子妃操持安排。”
谢澜冰点了点头:“既如此,设在兰若堂便好,我着人备办。”
她不曾问他宴请何人,又为的什么。叶君镆眸光一闪:“多劳了。”说罢,转身出了前厅。
“风尘一路也辛苦了,今日莫为其他,安心休息吧,你脸色不好。”清音忽起,平淡无波,却让叶君镆终是脚下一顿。回头挑眉,唇角勾起轻嘲的弧度:“多谢太子妃关心,我还不至于离京一趟便有去无还。”
谢澜冰面色一白,轻拍了拍叶皓昱的肩:“皓昱,我们走。”
有去无还。他总是在戳她的痛处。他与她仿佛生来只能互相伤害似的,她漠视他的真心,他撕裂她的旧伤。
“殿下,我去告诉太子妃……”断楼看着谢澜冰的背影轻声道。
“有什么好说的。”叶君镆轻咳出声,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断楼一惊,忙上前扶住他:“殿下,先回去休息吧。我去请谢公子前来。”
“你悄悄去,不可让外人知道。”叶君镆淡淡吩咐,微合了眼。好容易她有句关心的话,他却不知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回答。他不知是抱了怎样的心情有意无意总想刺痛她,却不料……刺痛的又何止是她呢?
兰若堂中丝竹悦耳,舒尹的神思却仿佛飘到了九重天外。
柳非言当日所言他一直铭记在心,回梵笳居地之后操演人马、在山中筑建工事,多次击退玉凉的侵袭。一年之前老族长病故,族人推举他继任族长之职。他誓要救回在玉凉为奴的族人,更兢兢业业不敢怠慢。玉凉大军围困边州,举国之力尽在边州战场,甚至停了对梵笳的掠夺,派人送来金银安抚讲和。他心中知晓,这便是柳非言说的契机了,于是果断集结族人,率领大军出其不意地攻向兰都。玄帝聿肃悯着了慌,一面答应将被掠的梵笳人放回,一面急召聿肃睿涯、苏淡离回京。舒尹深知见好